雪后的清晨總是亮得格外早，林之墨拉開窗簾時，天邊已經(jīng)泛出淡淡的粉。樓下的雪人還立在那里，玻璃珠眼睛在晨光里閃著光，像在對她笑。她抓起書包往樓下跑，剛到巷口就看見江碎站在雪人旁邊，手里捧著兩個保溫杯。

　　“給你的?！苯榘哑渲幸粋€保溫杯遞過來，杯身還帶著溫熱的觸感，“我媽煮的姜茶，驅寒。”

　　林之墨擰開杯蓋，一股辛辣的暖意撲面而來，混著淡淡的紅糖香。她喝了一大口，暖流傳遍全身，連指尖都熱了起來?！澳阋埠取！彼驯油樽爝吽?，姜茶的熱氣模糊了兩人的眉眼，像籠著層溫柔的霧。

　　江碎低頭喝了一小口，唇角沾了點褐色的糖漬。林之墨伸手替她擦掉，指尖碰到唇角時，兩人都頓了下。巷子里靜悄悄的，只有積雪融化的滴答聲，和彼此漸漸變快的心跳。

　　到了學校才發(fā)現(xiàn)，昨晚的雪下得比想象中更大，操場的積雪已經(jīng)沒過腳踝。早讀課剛結束，班主任就宣布下午組織掃雪，教室里頓時響起一片歡呼。江碎低頭在筆記本上畫了把掃帚，旁邊寫著“小心滑倒”，畫完偷偷推到林之墨面前。

　　林之墨回畫了個舉著鐵鍬的小人，正把雪往江碎腳邊堆，旁邊加了個吐舌頭的表情。兩人低著頭互相傳看筆記本，筆尖劃過紙頁的沙沙聲，比窗外的風聲還溫柔。

　　下午掃雪時，林之墨被分到和清風一組，負責清掃操場邊緣的積雪。她揮舞著鐵鍬往推雪板上裝雪，余光卻總往江碎那邊瞟。江碎正和幾個女生一起堆雪堆，動作輕輕巧巧的，像在擺弄什么易碎的珍寶。有男生惡作劇似的往她們這邊扔雪球，江碎沒躲，雪球砸在她的后背，雪沫簌簌往下掉。

　　“喂！”林之墨扔下鐵鍬就沖過去，擋在江碎面前，“欺負女生算什么本事？”

　　那幾個男生愣了愣，嬉笑著跑開了。林之墨轉身拍掉江碎后背的雪，指尖觸到她校服上的寒意，眉頭皺了皺：“怎么不躲？”

　　江碎抬頭笑了笑，睫毛上沾著點雪粒：“沒事，不冷?！彼D了頓，伸手拂去林之墨肩上的雪，“你剛才像只炸毛的貓?！?/p>

　　林之墨的耳尖有點燙，抓起鐵鍬往回走：“再笑就把你堆進雪堆里。”話雖如此，嘴角卻忍不住往上揚。

　　收工的時候，夕陽把雪地染成了金紅色。林之墨看見江碎正蹲在雪人旁邊，往它脖子上系紅圍巾——那是她上周落在江碎家的圍巾，沒想到被她帶來了。“這樣就不冷了。”江碎對著雪人輕聲說，側臉在夕陽下柔和得像塊融化的糖。

　　林之墨走過去，從口袋里掏出顆橘子糖，剝開糖紙塞進江碎嘴里：“獎勵你的?！?/p>

　　甜絲絲的味道在舌尖漫開，江碎含著糖說話，聲音有點含糊：“我們去看冰燈吧？聽說公園下周就布置好了?！?/p>

　　“好啊?！绷种咧_下的雪，忽然想起什么，“對了，寒假去滑雪場的事，我跟我媽說了，她同意了。”

　　江碎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像落滿了星光：“真的？”她伸手想去拉林之墨的手，快要碰到時又收了回去，改成拽住她的衣袖，“那我明天就跟我爸說?！?/p>

　　回家的路上，兩人踩著厚厚的積雪，腳下發(fā)出咯吱咯吱的響。林之墨忽然想起去年冬天，她總是一個人走這條路，書包里裝著冷掉的早餐，風刮得臉生疼。而現(xiàn)在，身邊多了個會給她帶姜茶、會替她擋雪球的人，連寒風都變得溫柔起來。

　　“快看！”江碎忽然停下腳步，指著天空。幾顆星星已經(jīng)提前亮了起來，在深藍色的天幕上閃著光?！矮C戶座的腰帶，”她伸手指點著，“你看那三顆并排的星星，像不像直尺上的刻度？”

　　林之墨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星星的光落在江碎的眼睛里，像盛了片星空。“有點像?！彼D頭看著江碎，忽然很想時間就停在這里，停在這片被星光照亮的雪地上。

　　快到巷口時，江碎忽然從書包里掏出個東西，是個用冰棒棍做的小風車，葉片上畫著桂花和銀杏葉。“給你的，”她把風車往林之墨手里塞，“上次在手工課上做的，轉起來很好看?！?/p>

　　林之墨舉著風車跑了兩步，葉片在風里飛快地轉著，畫里的桂花和銀杏葉仿佛活了過來?！俺每?！”她回頭沖江碎大喊，風掀起她的衣角，像只快樂的鳥。

　　江碎站在原地笑，手里還捏著做風車剩下的冰棒棍。林之墨忽然跑回來，把風車塞到她手里，然后張開雙臂抱住了她。“謝謝你，”她的聲音埋在江碎的圍巾里，有點悶，“這個冬天好像特別暖?！?/p>

　　江碎的身體僵了僵，慢慢抬起手，輕輕環(huán)住她的背。圍巾上的絨毛蹭著林之墨的臉頰，帶著淡淡的桂花香?！耙驗椤彼穆曇舻偷孟穸Z，“我把所有的暖都給你了呀?！?/p>

　　雪又開始下了，細碎的雪花落在兩人的發(fā)頂，像撒了把糖霜。林之墨能清晰地感受到江碎的心跳，和她的心跳重合在一起，像首沒唱完的歌。她忽然想起那個毛線籃球上的字母，想起手套內側的“墨”字，想起藏在童話集里的照片——原來那些沒說出口的喜歡，早就藏在每個平凡的日子里，像雪地里的種子，只等著春天一來，就破土而出。

　　松開手時，兩人的臉頰都紅得像熟透的蘋果。林之墨低頭看著手里的風車，葉片還在輕輕轉動?！懊魈煲??！彼p聲說。

　　“明天見?！苯榈穆曇粲悬c發(fā)顫，轉身往家走時，腳步輕快得像踩著云朵。

　　林之墨站在巷口，看著江碎的背影消失在樓道里，才轉身回家。她把風車小心翼翼地插進書包側袋，指尖觸到里面的玻璃珠，涼絲絲的，卻帶著暖意。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把整個世界都裹進了溫柔的白色里。她摸了摸口袋里沒吃完的橘子糖，忽然覺得，這個冬天才剛剛開始，而屬于她們的故事，還有很長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