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fēng)未及寄春信

六月的風(fēng)裹著梔子花的甜香，漫過初三（七）班的窗臺。黑板右上角的倒計時牌只剩下鮮紅的“7”，課桌上堆疊的試卷比課本還高，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里，藏著畢業(yè)前最后的緊張與不舍。

林滿趴在數(shù)學(xué)試卷上，盯著最后一道大題的輔助線發(fā)呆。陽光透過紗窗落在她的練習(xí)冊上，把“江希錯題本”五個字曬得發(fā)燙。這半年來，她的物理成績從及格線沖到了班級前十，數(shù)學(xué)也穩(wěn)定在中上水平，連班主任都在班會上特意表揚她“進步神速”。

“發(fā)什么呆呢？”蘇曉的胳膊肘輕輕撞了撞她的胳膊，“還有一周就中考了，你居然敢走神？”

林滿回過神，慌忙擦掉嘴角的口水?。骸皼]走神，在想解題思路呢。”

“想思路需要對著空氣傻笑？”蘇曉擠眉弄眼地湊近，“是不是在想某人??？”

林滿的臉頰瞬間燒起來，拍開她的手：“別瞎說！”目光卻不由自主地飄向斜前方——江希正低頭演算物理題，陽光在他纖長的手指上跳躍，藍白校服的領(lǐng)口別著一枚小小的梔子花胸針，是昨天蘇曉生日派對上剩下的裝飾。

自從音樂節(jié)之后，她和江希的關(guān)系變得微妙起來。他會主動給她講題，會在下雨天等她一起走，會把媽媽做的便當(dāng)分她一半，卻始終沒說過什么特別的話。就像此刻窗外的梔子花，甜香縈繞，卻始終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

放學(xué)鈴響時，班主任抱著一摞同學(xué)錄走進教室：“大家把同學(xué)錄填一下，下周畢業(yè)典禮上互相交換?！?/p>

教室里瞬間炸開了鍋，壓抑了許久的氣氛終于找到了出口。同學(xué)們涌到講臺前搶同學(xué)錄，嘰嘰喳喳的笑聲把離愁別緒暫時壓了下去。

林滿的同學(xué)錄是張阿姨特意給她買的，淡藍色封面印著細碎的雛菊，和她那條碎花裙很像。她剛翻開第一頁，江希的身影就出現(xiàn)在課桌旁。

“能……借我看看嗎？”他的手指懸在封面上方，帶著一絲猶豫。

林滿的心跳漏了一拍，連忙把同學(xué)錄推過去：“當(dāng)然可以。”

江希拿起筆，坐在她旁邊的空位上，認(rèn)真地填寫起來。他的筆尖在紙上劃過，留下清秀工整的字跡，陽光落在他低垂的眼睫上，投下淺淺的陰影。林滿偷偷看著他的側(cè)臉，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梔子花香，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怦怦直跳。

“你想填我的嗎？”她小聲問，聲音輕得像蚊子哼。

江希抬起頭，眼底閃過一絲笑意：“當(dāng)然。你的同學(xué)錄呢？”

林滿慌忙從書包里掏出自己的同學(xué)錄，遞給他時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指，兩人像觸電般同時縮回手。空氣里彌漫著淡淡的尷尬，卻又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甜。

晚自習(xí)的鈴聲響時，江希把填好的同學(xué)錄還給她。林滿翻開自己的本子，看到他在“留言”一欄寫著：“愿你永遠像夏夜的星星，明亮又堅韌?！！?/p>

娟秀的字跡旁邊，還畫著一個小小的星星，筆觸稚嫩，卻格外認(rèn)真。林滿的心跳瞬間漏了一拍，指尖輕輕拂過那行字，臉頰燙得能煎雞蛋。

“你的……我填好了?！彼呀５耐瑢W(xué)錄遞回去，聲音細若游絲。

江希翻開自己的本子，看到林滿的留言：“愿你吉他里的星河，永遠有溫柔的月光?！譂M”旁邊畫著一個小小的月亮，和他畫的星星遙遙相對。

他的嘴角忍不住向上揚起，眼底的溫柔幾乎要溢出來。

中考前最后一個周末，班級組織了畢業(yè)聚餐。大家在學(xué)校附近的餐廳包了個大包廂，喧鬧的笑聲和碰杯聲此起彼伏，空氣里彌漫著畢業(yè)的喜悅和離別的傷感。

林滿穿著那條天藍色碎花裙，坐在角落的位置，看著同學(xué)們互相打鬧、合影留念，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蘇曉拿著相機跑過來，不由分說地把她和江希拉到一起：“來，拍張合照！紀(jì)念我們的青春！”

林滿的臉頰瞬間發(fā)燙，下意識地想躲，卻被江希輕輕按住肩膀。他的手掌溫?zé)?，帶著令人安心的力量?/p>

“笑一笑?！彼穆曇粼诙呿懫穑瑤е男σ?。

林滿抬起頭，撞進他溫柔的眼眸里，嘴角不由自主地揚起。相機快門按下的瞬間，她看到江希的眼底映著自己的影子，像藏著整個夏天的星光。

聚餐過半，班長突然提議：“讓江希給我們彈首吉他吧！就彈那首《月夜星河》！”

大家紛紛附和，江希拗不過，只好找餐廳借了把吉他。他坐在包廂中央的椅子上，指尖撥動琴弦，清澈的旋律流淌開來，喧鬧的包廂瞬間安靜下來。

林滿靠在墻上，看著月光透過窗戶落在江希身上，給他鍍上一層柔和的光暈。他的側(cè)臉在琴聲中顯得格外溫柔，睫毛低垂，嘴角噙著淺淺的笑意。

“春櫻漫舞枝椏，命運轉(zhuǎn)角偏差……”不知是誰起頭，大家竟然跟著旋律唱起了《四季之約》。林滿的心跳漏了一拍，看著江希抬起頭，目光穿過人群落在她身上，眼底的溫柔幾乎要將她融化。

一曲終了，包廂里爆發(fā)出雷鳴般的掌聲。江希放下吉他，走到林滿面前，手里拿著一朵梔子花：“送給你?！?/p>

潔白的花瓣上還帶著水珠，甜香縈繞鼻尖。林滿接過梔子花，指尖微微顫抖：“謝謝。”

“畢業(yè)快樂。”江?？粗难劬ΓJ(rèn)真地說。

“畢業(yè)快樂?！绷譂M笑著回應(yīng)，眼眶卻微微泛紅。

聚餐結(jié)束時，夜色已經(jīng)很深了。江希送林滿回福利院，兩人并肩走在月光下的小巷里，影子被拉得很長。

“中考加油?！苯Ｍ蝗婚_口，聲音很輕。

“你也是。”林滿點點頭，“我們都要考上市一中?！?/p>

“嗯?！苯?yīng)了一聲，腳步卻放慢了些，“市一中的梔子花也開得很好?！?/p>

林滿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看著江希的側(cè)臉，月光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投下淺淺的陰影。她想說“到時候一起去看”，話到嘴邊卻變成了：“聽說市一中的圖書館很大?！?/p>

“嗯，有整整三層?！苯Ｐχf，“到時候可以一起去自習(xí)。”

“好啊。”林滿用力點頭，心里甜絲絲的。

走到福利院門口，林滿停下腳步，把那朵梔子花小心翼翼地別在領(lǐng)口：“我到了?！?/p>

“嗯。”江?？粗I(lǐng)口的梔子花，眼底閃過一絲溫柔，“早點休息，明天還要考試。”

“你也是。”林滿點點頭，猶豫了一下，從書包里拿出一個小小的禮盒，“這個……送給你?！?/p>

江希接過禮盒，疑惑地打開，里面是一枚銀色的星星吊墜，在月光下閃閃發(fā)光。

“我自己做的，可能不太好看。”林滿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就當(dāng)……畢業(yè)禮物吧。”

“很好看?！苯Ｄ闷鸬鯄?，指尖輕輕摩挲著上面的紋路，“我很喜歡?！?/p>

林滿的心里甜絲絲的，她看著江希把吊墜小心翼翼地放進錢包，嘴角忍不住向上揚起：“那我進去了。”

“等一下?！苯Ｍ蝗唤凶∷?，從口袋里拿出一個小小的音樂盒遞給她，“這個送給你?！?/p>

林滿接過音樂盒，打開一看，里面是旋轉(zhuǎn)的星空圖案，輕輕一擰，就響起了《月夜星河》的旋律。

“這是……”林滿驚訝地抬起頭。

“上次音樂節(jié)之后買的?！苯５哪橆a微微泛紅，“覺得你會喜歡?！?/p>

林滿的眼眶瞬間濕潤了，她抱著音樂盒，聲音帶著一絲哽咽：“謝謝，我很喜歡。”

“中考加油?！苯？粗难劬?，認(rèn)真地說，“市一中見?！?/p>

“市一中見?！绷譂M用力點頭，轉(zhuǎn)身跑進福利院，眼淚卻忍不住掉了下來。

江希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后，手里緊緊攥著那個星星吊墜，心里充滿了莫名的悸動。他知道，這個夏天，有些東西已經(jīng)悄悄改變，就像梔子花的甜香，不知不覺間彌漫了整個心房。

中考結(jié)束那天，天空格外藍。同學(xué)們聚集在學(xué)校門口，互相打聽著考試情況，臉上洋溢著解放后的喜悅。林滿和蘇曉擠在人群里，興奮地討論著最后一道數(shù)學(xué)題的解法。

“我覺得我這次考得還不錯！”蘇曉信心滿滿地說，“說不定能和你們一起考上市一中！”

“肯定可以的?！绷譂M笑著說。

這時，江希走了過來，手里拿著三張畢業(yè)照：“照片洗出來了，給你們?！?/p>

林滿接過自己的那張，照片上的她和江希并肩站著，嘴角都帶著淺淺的笑意，背景是喧鬧的同學(xué)和盛開的梔子花。陽光落在他們身上，溫暖而明亮。

“拍得真好看。”林滿小聲說，心里甜絲絲的。

“是啊是啊?！碧K曉湊過來看，“你倆站在一起真般配！”

林滿和江希的臉頰同時紅了，林滿慌忙低下頭，假裝看照片，心里卻像被棉花糖填滿了，甜得發(fā)膩。

畢業(yè)典禮那天，梔子花的香氣彌漫了整個校園。同學(xué)們穿著整齊的校服，坐在操場上，聽校長和老師講著臨別贈言。林滿的手里緊緊攥著那張畢業(yè)照，目光時不時地飄向江希的方向。

當(dāng)校長宣布“畢業(yè)典禮結(jié)束”時，整個操場沸騰了。同學(xué)們互相擁抱、合影、交換禮物，空氣中彌漫著離別的傷感和對未來的期待。

林滿走到江希面前，把一本厚厚的錯題本遞給她：“這個給你。里面是我整理的所有錯題，說不定到了高中還能用得上?！?/p>

“謝謝?！苯＝舆^錯題本，從書包里拿出一本筆記本遞給她，“這個給你。里面是我的物理筆記，還有……一些吉他譜?！?/p>

林滿翻開筆記本，最后幾頁果然畫著密密麻麻的吉他譜，其中就有《月夜星河》的完整樂譜。她的心跳瞬間漏了一拍，抬頭看向江希，撞進他溫柔的眼眸里。

“市一中見?！苯？粗难劬ΓJ(rèn)真地說。

“市一中見。”林滿用力點頭，眼眶卻微微泛紅。

夕陽西下時，林滿抱著筆記本和畢業(yè)照，慢慢走出校園。梔子花香在身后漸漸遠去，她回頭望了一眼教學(xué)樓，看到江希還站在走廊上，朝她揮手告別。

林滿笑著朝他揮手，轉(zhuǎn)身走進夕陽里。她知道，這個夏天結(jié)束了，但屬于他們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回到福利院，林滿把畢業(yè)照小心翼翼地放進相框，擺在書桌上，和那個音樂盒、那枚星星吊墜放在一起。月光透過窗戶灑進來，照亮了照片上少年溫柔的笑臉和少女泛紅的臉頰。

她輕輕擰開音樂盒，《月夜星河》的旋律在房間里流淌開來，溫柔而空靈。林滿靠在窗邊，看著窗外的星空，心里充滿了期待。

市一中的梔子花，一定會開得很美吧。她在心里暗暗想道。而那個彈吉他的少年，也一定會在星光下，等她赴約。

這個夏天，晚風(fēng)帶著梔子花香，把未說出口的心事，悄悄寄向了充滿希望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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