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存者……聽到請……滋……回答……”
那斷斷續(xù)續(xù)、夾雜著刺耳電流雜音的人聲，如同黑暗中驟然劃亮又迅速熄滅的火柴，微弱，卻帶著一種足以灼傷靈魂的、名為“希望”的毒藥。
我的心臟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隨即瘋狂地擂動起來，撞擊著胸腔，震得我耳膜嗡嗡作響！血液轟然沖上頭頂，帶來一陣劇烈的眩暈！
應(yīng)急頻道？幸存者？回答？
這聲音……是從那個銹跡斑斑的通風口格柵后面?zhèn)鱽淼模∷犉饋怼椭澳悄７滦⊙诺?、帶著冰冷惡意的電流噪音完全不同！這聲音里帶著一種真實的、被干擾和距離嚴重削弱后的焦急和……疲憊？像是某個瀕臨絕望的人，在無盡的黑暗里，徒勞地對著麥克風呼喊！
是真的嗎？這地獄深處，除了我，除了那些“東西”，還有別的活人？！
規(guī)則第五條如同冰冷的警鐘再次敲響：“黑暗中聽到人聲呼喚……無論多熟悉，勿信！勿回應(yīng)！勿靠近！……那是‘巡游者’的誘餌。”
誘餌？可這聲音……它沒有呼喚我的名字！它說的是“幸存者”！它在尋找同類！而且是從這個冰冷的、機械的通風口里傳出來的！這怎么可能是模仿？
不！不能信！那張規(guī)則紙條和墻上的遺言相互矛盾，我該信哪個？這聲音萬一是更精巧的陷阱呢？萬一回應(yīng)了，會引來比血池里那東西更可怕的……
就在我內(nèi)心激烈掙扎，幾乎要被這突如其來的“希望”和根深蒂固的恐懼撕裂時，身后血池的異動猛地將我的思緒拉回現(xiàn)實！
“咕嚕?！獓W啦！”
粘稠液體劇烈翻涌的聲音變得更加狂暴！那由無數(shù)慘白殘肢構(gòu)成的龐大肉山猛地抬升了一截！更多粘稠的暗紅液體如同瀑布般傾瀉而下！幾條格外粗壯、腫脹的手臂猛地伸出液面，朝著我所在的岸邊方向胡亂地抓撓、揮舞！帶起的腥風惡臭幾乎讓我窒息！
它發(fā)現(xiàn)我了！它要上岸！
不能再猶豫了！
求生的本能瞬間壓倒了所有疑慮！那個通風口！不管后面是什么，是陷阱還是希望，它都是我眼前唯一的、遠離這片血池的路徑！
我猛地撲到那個嵌在管壁底部的通風口前！銹跡斑斑的金屬格柵只有巴掌大小，邊緣粗糙，死死地嵌在水泥里。我伸出被粘液浸泡得發(fā)白起皺、布滿銹蝕傷口的手指，死死摳住格柵冰冷的鐵條，用盡全身力氣向外拉扯！
“嘎吱……嘎吱……”
銹死的金屬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呻吟，紋絲不動！反而因為用力，掌心被粗糙的鐵銹割開，溫熱的血液混著冰冷的粘液滲了出來！
“吼——！”
一聲低沉、渾濁、仿佛由無數(shù)個痛苦靈魂疊加而成的非人嘶吼，猛地從血池中央的肉山深處爆發(fā)出來！震得整個管道空間嗡嗡作響！粘稠的液面劇烈震蕩！
一條由四五條大腿扭曲融合而成的、異常粗壯的“肢體”，如同巨大的攻城錘，裹挾著惡風和粘液，猛地朝著我所在的岸邊狠狠砸來！
“砰！”
巨響震耳欲聾！水泥碎塊飛濺！那恐怖的“肢體”重重砸在我剛才停留位置旁邊的管壁上，留下一個觸目驚心的凹坑和一片粘滑的污跡！
不能再等了！
我眼睛赤紅，幾乎瘋狂！抬起腳，用腳后跟對準那個銹死的格柵，用盡全身力氣，狠狠地踹了下去！
“哐！哐！哐！”
金屬扭曲斷裂的刺耳聲響伴隨著我骨頭的震痛！一下！兩下！三下！
“咔嚓！”
一聲脆響！格柵邊緣的水泥終于崩裂！整個銹蝕的格柵連著邊緣的碎塊，猛地向內(nèi)塌陷進去！一個僅容一人勉強鉆入的、黑黢黢的洞口露了出來！一股更加冰冷、帶著濃重鐵銹和塵埃味道的空氣從中涌出！
與此同時，那條恐怖的融合肢體再次揚起，帶著毀滅的氣息，朝著我的頭頂狠狠砸落！
我甚至來不及看清洞內(nèi)的情況，求生的本能驅(qū)使著我，像一只受驚的老鼠，不顧一切地一頭鉆進了那個狹窄的洞口！
身體擠入的瞬間，粗糙的水泥邊緣和斷裂的金屬刮擦著我的皮膚和衣服，帶來一陣火辣辣的疼痛！但此刻我已完全顧不上了！
就在我整個身體完全沒入洞口的下一秒——
“轟?。?！”
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在身后爆發(fā)！整個管道仿佛都在劇烈震動！碎石和灰塵簌簌落下！顯然是那條恐怖的肢體狠狠砸在了通風口外的管壁上！如果晚上半秒，我此刻已經(jīng)成為了一灘肉泥！
我癱倒在洞口內(nèi)側(cè)冰冷堅硬的地面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全身每一塊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顫抖。身后洞口外，那非人的嘶吼和粘液翻騰的聲音被稍微隔絕了一些，但依然如同跗骨之蛆，緊緊追隨著我。
驚魂稍定，我強迫自己打量起所處的環(huán)境。
這里似乎是一條極其狹窄的垂直通風井的底部。空氣冰冷，彌漫著濃重的鐵銹和陳年灰塵的氣息，但奇跡般地，幾乎沒有外面那甜膩的腐爛臭味。四周是冰冷的、粗糙的水泥井壁，上面布滿了銹蝕的金屬支架和早已廢棄的線纜。向上望去，是無盡的、吞噬一切光線的黑暗，深不見底。向下……腳下是堅實的金屬柵板，似乎也是銹跡斑斑。
而那“咔噠……咔噠……”的機械聲和微弱的電流雜音，變得清晰了一些。來源……似乎是在上方？
我掙扎著爬起來，背部緊貼著冰冷的水泥井壁。通風井極其狹窄，我的肩膀幾乎能同時碰到兩側(cè)的井壁。我抬頭努力向上望去，除了黑暗，什么也看不見。
“……滋……重復(fù)……這里是臨時應(yīng)急通訊節(jié)點……滋……編碼Alpha-7……是否有幸存者收到？滋……請回應(yīng)……”
那個聲音再次響了起來！比之前清晰了不少！確實是從上方傳來的！伴隨著聲音，還有極其微弱的、仿佛指示燈光般的、一閃而逝的紅色小光點，在高處極遠處的黑暗中模糊地亮了一下，又迅速熄滅。
真的有東西在上面！一個……通訊節(jié)點？
巨大的誘惑和冰冷的警惕再次在我心中交織。我該回應(yīng)嗎？我該怎么回應(yīng)？喊話嗎？萬一……
我的手下意識地摸向口袋，指尖觸碰到了一個冰冷濕透的硬物——是那張從泥濘中撿到的、刻著規(guī)則的紙條！它還在！
我把它掏出來，借著絕對的黑暗，手指再次撫摸過那些瘋狂刻劃的字跡。第七條：“信任規(guī)則：規(guī)則是唯一依仗。但……誰留下的規(guī)則？” 還有墻上那血淋淋的遺言：“不要相信……”
信？還是不信？
就在我內(nèi)心天人交戰(zhàn)之際，我的腳尖無意間踢到了腳下一個硬物。
那東西發(fā)出“哐當”一聲輕響，在狹窄的通風井里顯得格外清晰。
是什么？我立刻蹲下身，忍著全身的疼痛，在冰冷的金屬柵板地面上摸索起來。
手指觸碰到一個冰冷、堅硬、巴掌大小的金屬物體。形狀……似乎是長方形的？邊緣有些磨損，表面似乎有按鈕和一個小小的屏幕？屏幕是徹底熄滅的，毫無生氣。
這是一個……手持對講機？或者某種便攜式的通訊終端？它看起來老舊不堪，覆蓋著厚厚的灰塵和銹跡，一側(cè)的天線已經(jīng)折斷，只剩下一小截金屬茬。
它怎么會在這里？是以前掉下來的？還是……故意留下的？
我的心跳再次加速。如果……如果上面那個聲音是真的，如果這個設(shè)備……
我顫抖著拿起那個冰冷的金屬塊，手指在上面胡亂地摸索著。很快，我找到了一個似乎是電源開關(guān)的按鈕。用力按下去。
毫無反應(yīng)。
又是連續(xù)按了好幾下。依舊死寂。屏幕漆黑。
是壞了嗎？還是沒電了？絕望再次涌上心頭。
我不死心，手指更加用力地在設(shè)備表面按壓、摸索。突然，在設(shè)備的底部，我摸到了一個極其細微的、幾乎難以察覺的凸起！像是一個……微小的復(fù)位按鈕？
幾乎是出于一種絕望的本能，我用指甲狠狠掐了一下那個凸起！
“嘀——”
一聲極其微弱、短促的電子音突然從設(shè)備內(nèi)部響起！與此同時，那個小小的屏幕猛地閃爍了一下！亮起了一片混亂的、不斷跳動的灰色雪花點！
有反應(yīng)！
我的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眼睛死死盯著那不斷閃爍的雪花屏幕！
雪花跳動了幾秒鐘，然后，屏幕的亮度極其不穩(wěn)定地閃爍了幾下，仿佛隨時會熄滅。但最終，它勉強穩(wěn)定了下來。雪花依舊，但在雪花之中，極其艱難地、斷斷續(xù)續(xù)地開始浮現(xiàn)出……一行行扭曲的、仿佛信號極差時的文字！
文字是暗紅色的，像凝固的血，在灰白的雪花背景上艱難地顯現(xiàn)：
[通信狀態(tài)：連接中……信號強度：極微弱……干擾源：高濃度異常波動……]
[檢測到開放應(yīng)急頻道：Alpha…滋滋…頻率波動……]
[正在嘗試接入……滋滋……]
成功了？！這個破爛設(shè)備居然還能用？！它能接收到上面的信號？！
巨大的激動讓我?guī)缀跷詹蛔∵@個冰冷的通訊器！我死死攥緊它，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那閃爍的、布滿雪花的屏幕！
屏幕上的文字再次變化，新的血紅色字跡艱難浮現(xiàn)：
[接入成功（部分）。信息流不穩(wěn)定。警惕誤導(dǎo)信息。]
[收到廣播信號源重復(fù)信息：“……幸存者……請回應(yīng)……提供你的……滋滋……位置編碼……”]
它收到了！它真的收到了那個廣播！
緊接著，屏幕下方，又一行新的文字跳了出來，帶著一種冰冷的、機械的提示感：
[警告：檢測到廣播信號源附著未知加密子頻率。內(nèi)容解析中……]
[子頻率解析（部分）：“……誘餌協(xié)議……啟動……坐標鎖定……凈化序列……優(yōu)先……”]
[警告：廣播信號與子頻率信息嚴重矛盾。存在高度欺騙可能性。建議：保持靜默。]
“誘餌協(xié)議”！“坐標鎖定”！“凈化序列”！
冰冷的紅色文字像一把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入我的眼中！
陷阱！果然是陷阱！
那個聽起來充滿希望和焦急的廣播，那個所謂的“應(yīng)急頻道”，真的是一個精心布置的、用來鎖定幸存者位置的死亡誘餌！回應(yīng)它，就等于向“管理員”和“凈化”主動報告自己的坐標！
一股寒意瞬間從脊椎直沖天靈蓋，凍結(jié)了我的血液！后怕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我淹沒！如果我剛才忍不住回應(yīng)了……如果我沒有撿到這個破爛的通訊器……
就在這時，那個從上方傳來的、焦急疲憊的廣播聲，再次響了起來，透過通風井的通道，清晰地傳入我的耳中：
“……幸存者……如果你能聽到……請務(wù)必保持靜默！滋滋……不要回應(yīng)任何來自‘應(yīng)急頻道’的呼叫！重復(fù)！不要回應(yīng)！滋滋……那是‘清理程序’的陷阱！滋滋……它們在用聲音……鎖定我們……”
這個聲音！這個聲音和剛才廣播里的聲音……語調(diào)、語速、甚至那焦急的情緒……幾乎一模一樣！
但內(nèi)容卻截然相反！一個叫我回應(yīng)，一個警告我保持靜默！
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這個新出現(xiàn)的聲音，是真正的幸存者在警告我？還是……“它們”發(fā)現(xiàn)我沒有上當后，啟動的另一個更加狡詐、更加難以分辨的陷阱？！用警告的方式來騙取信任？！
混亂！極致的混亂！
我感覺自己的大腦像被扔進了攪拌機，所有邏輯和判斷都被絞得粉碎！信任誰？我還能信任什么？！
“滋滋……幸存者……如果你在附近……聽到我的聲音……”那個警告的聲音還在繼續(xù)，帶著一種真實的、仿佛命懸一線的急促和恐懼，“……快離開通風系統(tǒng)！滋滋……它們……它們知道怎么在里面找到你！它們會從……”
警告的聲音說到這里，突然像是受到了強烈的干擾，變得極其扭曲模糊，夾雜著刺耳的電流尖嘯和一種……仿佛金屬被巨大力量撕裂的、令人牙酸的噪音！
“滋滋嘎——！??！它們……在管道里……啊啊?。。?！”
一聲短促到極點、充滿了極致痛苦和恐懼的凄厲慘叫，猛地壓過了所有干擾噪音，如同冰冷的錐子狠狠扎進我的耳膜！緊接著，通訊徹底中斷！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靜，和那個破爛通訊器屏幕上一片混亂跳動的雪花點！
慘叫……那是真正人類臨死前才能發(fā)出的、無法模仿的絕望哀嚎！
警告……是真的？！那個警告我的人……他……他被發(fā)現(xiàn)了？！被“它們”？！
極致的恐懼如同冰水，瞬間澆滅了我心中最后一絲僥幸！通風井也不再安全！它們知道這里！它們會進來！
我必須立刻離開！
就在我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慘叫聲和寂靜而魂飛魄散、準備不顧一切向上攀爬時——
“沙……沙沙……”
一陣極其輕微、卻異常清晰的摩擦聲，從我的正上方，垂直通風井深不見底的黑暗深處，傳了下來。
那聲音……像是某種沉重的東西……或者很多個東西……正在粗糙的水泥井壁上……緩慢地、持續(xù)地……向下摩擦、移動？
伴隨著這“沙沙”的摩擦聲，還有某種……極其細微的、仿佛金屬關(guān)節(jié)缺乏潤滑的、僵硬而規(guī)律的……
“咔……噠……咔……噠……”
一下，又一下。
如同死亡的鐘擺，精準地敲打在寂靜的井壁之間，從上而下，由遠及近，清晰地朝著我所在的底部……逼近！
它們來了！
從上面下來了！
津ICP備2022002164號-2 © 2016-2023 iHuaBen.com 版權(quán)保護聲明 不良信息舉報:jubao@ihuaben.com
京公網(wǎng)安備11010502036362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