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唐瑤瑤聞聲扭過頭來,濕漉漉的雙手還懸在冰冷的水流上方,水珠順著指尖滴落。
她的眼神有些渙散,似乎還沒完全從自己的思緒中抽離。
“天都這么晚了,你怎么還不去睡覺?”凌久時指了指窗外濃重得仿佛凝固的夜色,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guān)切和催促。
“馬上,”唐瑤瑤應(yīng)了一聲,目光又落回自己搓得發(fā)紅、甚至有些破皮的手背和手臂上,眉頭緊鎖,聲音里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煩躁和……茫然,“我身上的血……怎么都洗不干凈?!?/p>
這句話如同冰錐,瞬間刺穿了走廊里沉悶的空氣。
凌久時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竄上來,整個人猛地僵在原地!而就在這時,男廁的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吳邪和小哥正好走了出來。
兩人顯然也清晰地聽到了這句話,腳步同時頓住。
昏暗的光線下,三人目光在空中瞬間交匯,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驚駭和凝重——這句話,太熟悉了!熟悉得讓人毛骨悚然!
上一次在門內(nèi),反復(fù)念叨著類似話語的人,是曾如國……然后,他就以一種極其慘烈的方式game over,身死出局了!這幾乎成了一道無形的催命符!
見幾人沒有回應(yīng),只是臉色難看地盯著自己,唐瑤瑤似乎更煩躁了,她加重語氣,幾乎是固執(zhí)地又重復(fù)了一遍,聲音在空曠的走廊里帶著點空洞的回響:“我說!我身上的血!怎么都洗不干凈!”
洗不干凈……洗不干凈……
這四個字像魔咒一樣在凌久時腦海中盤旋,瞬間與曾如國廁所里那詭異蠕動的血液重疊在一起!
一股強烈的不祥預(yù)感攫住了他!
“別洗了!”凌久時幾乎是吼出來的,聲音因為焦急而有些變調(diào),“都這么晚了!趕緊回去!別待在這兒了!” 他必須打斷她這種狀態(tài)!
唐瑤瑤被他激烈的反應(yīng)驚得一愣,終于停下了近乎自虐般的搓洗動作。
她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帶著點被打擾的不耐煩:“……好吧,你先回去,我……我馬上就出來。”
“你快點??!”凌久時又急促地催促了一句,眼神里充滿了警告和擔憂。
三人帶著沉重的心情迅速回到房間。
一關(guān)上門,壓抑的氣氛瞬間彌漫開來。無需多言,眾人都立刻明白了唐瑤瑤那句話的可怕含義。
“血洗不干凈……在童話里,洗不干凈……”吳邪靠在冰冷的墻壁上,低聲嘆息,那嘆息里充滿了無力感和對即將到來的悲劇的預(yù)知,“唐瑤瑤……要出事了啊?!?又一個被“規(guī)則”鎖定的獵物。
話音未落,一只微涼的手掌帶著安撫的意味,輕輕地落在了吳邪的頭頂,力道適中地揉了揉他有些凌亂的發(fā)絲。
吳邪身體微微一僵,詫異地扭頭看向身邊的小哥。
只見張起靈依舊是那副萬年不變的冰山臉,目視前方,面無表情,仿佛剛才那個帶著點親昵意味的動作根本不是他做的。
吳邪盯著他看了兩秒,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嘖”了一聲,剛想說什么,目光卻不經(jīng)意地掃過小哥的側(cè)臉——昏暗的光線下,那原本白皙如玉的耳廓,似乎……染上了一層極其淺淡、幾乎難以察覺的緋紅?
吳邪瞬間把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眼神變得有些微妙,最終只是若無其事地轉(zhuǎn)開了頭,嘴角卻幾不可察地彎起一個極小的弧度。
嘖,悶油瓶。
幾人身心俱疲,各自躺下。小哥和阮瀾燭占據(jù)了靠墻的床鋪,兩人氣場強大,即使閉目養(yǎng)神也帶著無形的屏障。
吳邪和凌久時這對“父子”則在床下打了地鋪,兩人低聲嘀咕了幾句白天的事情,聲音越來越低,最終被沉重的疲憊和困意淹沒,沉沉睡去。
至于許曉橙,則可憐兮兮地蜷在房間另一邊的地上,身下那薄薄的墊子與吳邪和凌久時的“豪華”地鋪相比,簡直寒酸得讓人心疼,她只能盡量把自己縮成一團取暖。
死寂的夜,如同蟄伏的巨獸。
大約凌晨三點左右,一種古怪的、仿佛指甲刮撓木板又混雜著某種粘稠液體滴落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地從走廊深處傳來。
這聲音并不算大,但足以穿透寂靜,將本就睡眠極淺的凌久時從混沌中驚醒。
他猛地睜開眼,心臟因為那詭異聲響而怦怦直跳。
他屏息凝神,試圖分辨聲音的來源和含義,猶豫著要不要立刻叫醒大家。就在他掙扎的瞬間——
“啊——?。。。?!”
一聲凄厲到非人的慘嚎如同平地驚雷,驟然撕裂了死寂的夜幕!那聲音充滿了極致的恐懼和絕望,仿佛來自地獄的尖叫,正是張星火發(fā)出的!
他像是目睹了世間最恐怖的景象,叫聲持續(xù)不斷,聲嘶力竭,幾乎要將自己的喉嚨和所有人的耳膜一并撕裂!
這恐怖的尖叫如同冰水澆頭,瞬間將房間里的五人全部驚醒!
吳邪和小哥幾乎是同時彈坐起來,眼神在黑暗中瞬間清明銳利如刀。
阮瀾燭翻身坐起。
凌久時猛地坐直,心臟狂跳。連最遲鈍的許曉橙也被嚇得一骨碌爬起來,睡眼惺忪卻滿臉驚恐。
“怎么回事?!” “什么聲音?!”
無需多言,五人迅速交換了一個眼神,立刻行動起來。
黑暗中響起一片窸窸窣窣的穿衣聲——說是穿衣,其實只是飛快地理了理身上皺巴巴的外套,胡亂套上鞋子。
動作迅捷,帶著一種被突發(fā)危機激發(fā)的本能反應(yīng)。
凌久時第一個沖到門邊,深吸一口氣,猛地拉開了房門!
走廊里昏暗的燈光下,只見張星火整個人蜷縮在冰冷的墻角,像一只被逼到絕境的蝦米。他雙手死死抱著頭,身體篩糠般劇烈地顫抖著,口中發(fā)出不成調(diào)的、斷斷續(xù)續(xù)的嚎叫和嗚咽,眼淚鼻涕糊了一臉,眼神渙散,充滿了徹底的崩潰和瘋狂。
“別叫了!”唐瑤瑤也沖了出來,看到張星火的樣子,又驚又急,厲聲喝問,“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張星火聽到人聲,像是被刺激到了,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瞪著眾人,眼球幾乎要從眼眶里凸出來。
他伸出一根顫抖得如同風中落葉的手指,哆哆嗦嗦地指向走廊盡頭鐘誠簡房間的方向,聲音嘶啞破碎,充滿了無盡的恐懼:
“死……死了——鐘……鐘誠簡……死了!?。 彼袷怯帽M了全身力氣才擠出這個名字,隨即又猛地縮回去,把頭埋進膝蓋,發(fā)出壓抑的、野獸般的嗚咽,“死在……死在屋子里……里面……里面……”
他語無倫次,顯然精神已經(jīng)完全被恐怖擊垮。
一股濃烈的、令人作嘔的血腥味,正絲絲縷縷地從鐘誠簡那扇緊閉的房門縫隙里……彌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