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微弱的天光透過厚重的窗簾縫隙,勉強驅散了室內的黑暗。
凌久時在一陣腰酸背痛中緩緩醒來,意識回籠的瞬間,他愕然發(fā)現大家竟然都橫七豎八地睡在客廳的沙發(fā)上。
許曉橙和唐瑤瑤互相依偎著,似乎在無意識中尋求著一點溫暖和安全感。
張星火則獨自蜷縮在單人沙發(fā)里,像一只受驚過度的刺猬,即使睡著了眉頭也緊緊皺著。
“早上了?”阮瀾燭的嗓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同時手臂自然地松開了力道。
他也醒了,并且敏銳地感覺到了一道來自某位“長輩”方向的、冰冷而凌厲的目光掃射。
“嗯?!绷杈脮r有些不自在地坐直身體,揉了揉發(fā)麻的胳膊,心有余悸,“我們居然全都睡死在這里了……太危險了……” 萬一夜里有什么東西來襲,簡直就是一鍋端。
“有什么好危險的?!比顬憼T慵懶地伸展了一下身體,語氣帶著一種看透生死的無所謂,“睡在那棺材一樣的房間里,該死的不也一樣死了?閻王要人三更死,再怎么掙扎也捱不到五更?!?/p>
他頓了頓,目光意有所指地瞟向對面那個已經坐直、眼神恢復清明的沉默身影,“更何況,張哥沒睡啊。忘了江湖傳言了?麒麟一笑,閻王繞道。有他在,比睡在保險柜里還安全?!?/p>
好吧,這話雖然有點夸張,但似乎……無法反駁。
凌久時嘆了口氣,接受了這個說法。
兩人壓低聲音的交談很快將其他人都吵醒了。
幾人醒來后的第一反應和凌久時差不多,都是瞬間警惕并后怕,意識到全員在公共區(qū)域沉睡是多么冒險的行為。
“有……有東西吃嗎?”張星火啞著嗓子問道,聲音虛弱。
盡管昨天被嚇得魂飛魄散又惡心反胃,但生理上的饑餓感更加強烈地折磨著他,胃里像有火燒。
唐瑤瑤揉了揉發(fā)脹的太陽穴,起身走向廚房,想找找看有沒有面包之類的存貨。
片刻后,她的聲音從廚房傳來,帶著明顯的詫異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你們……過來看看!”
吳邪離得近,聞聲立刻快步走去,小哥如同影子般無聲地緊隨其后,始終保持在一個能瞬間應對任何突發(fā)狀況的保護距離。
只見廚房的餐桌上,竟然已經擺好了早餐!
而且遠比前幾天豐盛:煮好的雞蛋、溫熱的牛奶、烤得恰到好處的面包片、甚至還有一小鍋冒著熱氣的白粥。
一切看起來都那么正常,甚至堪稱溫馨,在此刻卻顯得格外詭異。
吳邪拿起一個雞蛋,還沒等他動作,餓極了的張星火已經沖過來,端起一碗粥,也顧不上燙,呼嚕呼嚕幾口就灌了下去,長舒一口氣,看來是真的餓狠了。
吳邪搖了搖頭,正準備自己剝雞蛋殼,旁邊伸過來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自然地將他手里的雞蛋拿了去。
小哥垂著眼睫,動作熟練而快速地將蛋殼剝得干干凈凈,連那層薄薄的膜都幾乎完整保留,然后將光潔的蛋白遞到吳邪面前。
吳邪微微一愣,抬眼看向小哥。小哥也抬眼看他,薄唇輕啟,吐出兩個言簡意賅的字:“死亡條件?!?/p>
吳邪瞬間了然,似乎想起了什么私下約定,嘴角幾不可察地彎了一下。
好的,您老人家說了算。
他接過雞蛋,順從地啃了起來。
其他人見吳邪這個“人形探測器”吃了沒事,也紛紛放下心來,開始動手剝雞蛋、拿面包。
阮瀾燭胃口似乎極好,連著吃了好幾個雞蛋。
只有凌久時,對著手里的雞蛋有點心理障礙——畢竟他們這次的身份很可能就是“雞蛋”,再加上昨天的經歷,他短時間內實在對這東西有點抵觸。
最后他只喝了兩碗粥,啃了一大塊烤面包。
難得的飽腹感驅散了一些陰霾。許曉橙滿足地拍了拍肚子,臉上甚至露出了一點久違的、真實的笑意:“好飽,好開心?。『镁脹]吃這么滿足了!話說……這到底是誰做的飯呢?”
“管他誰做的,”唐瑤瑤一邊整理著餐具,一邊隨口回答許曉橙,“吃飽了就……”她的話音戛然而止,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后面“好”字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瞳孔驚恐地放大,死死盯著廚房門口的方向。
其他人順著她的目光看去——
只見女主人那熟悉的身影,正靜靜地、無聲無息地站在廚房門口!
她臉上帶著一種近乎僵硬的、試圖表達友善卻顯得無比詭異的微笑,身上圍著那條沾著些許不明污漬的圍裙。
她是什么時候出現的?竟然沒有一個人察覺!
“好吃嗎?”女主人聲音平板地開口,目光緩緩掃過桌上被消滅大半的食物,最后落在眾人驚駭的臉上,“你們看我做什么呀?繼續(xù)吃啊?!?/p>
“嘔——!” 許曉橙第一個受不了這巨大的心理沖擊和恐怖的聯想,猛地捂住嘴,沖出了廚房,外面立刻傳來撕心裂肺的嘔吐聲。
女主人似乎對這場面毫無所覺,或者說毫不在意。
她自顧自地走向食品架,嘴里還念叨著:“哦對了,我這還有一點自己做的草莓果醬,抹面包吃最好了。”
她拿起一小罐鮮紅欲滴、粘稠度極高的果醬,轉身,徑直遞向了離她最近的張起靈。
那果醬顏色紅得異常鮮艷,像凝固的血液,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著誘人又詭異的光澤。
女主人沖著小哥,又極其輕微地點了點頭,臉上那詭異的笑容似乎加深了些許。
小哥面無表情地接過那罐果醬,入手微涼。
以他的經驗和直覺判斷,這罐果醬本身……似乎是正常的,原料可能也確實是上好的草莓。色澤和質地都挑不出毛病。
但在場沒有人知道,也無人敢去驗證。
他們只會控制不住地瘋狂聯想——
聯想昨天鐘誠簡那具被“刮”得干干凈凈、只剩人皮的尸體……
聯想那消失的、不知去向的腦漿和血肉……
聯想這鮮艷的紅色,究竟來自哪里……
冰冷的恐懼,順著脊椎一路爬滿了所有人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