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山下走時(shí),冷清寒走在前頭,步子不快不慢,像是特意等著身后兩人。林棲樂挨著林云溪走,故意把鞋尖沾的泥往她裙擺上蹭了蹭,聲音軟乎乎的:"妹妹,山路滑,仔細(xì)崴了腳。"
林云溪沒接話,眼瞧著冷清寒,再想想方才崖邊那一幕——林棲樂竟讓她莫名想起小時(shí)候聽的話本子,里頭說仙子落了凡塵,大抵就是這般模樣。
"公子貴姓?"林云溪終是忍不住開口,往前趕了半步想跟冷清寒并行。
沒等冷清寒答,林棲樂先"呀"了聲,腳下一絆竟往冷清寒身上靠去。冷清寒下意識(shí)伸手扶,指尖剛碰到她的胳膊,她又慌忙退回來,紅著臉道:"對(duì)不住公子,我腳滑。"鬢邊的珍珠釵晃得更厲害,倒比剛才在崖邊還顯慌亂。
冷清寒的手僵在半空,頓了頓才收回,只淡淡道:"姓冷。眼神卻往林棲樂的方向看去,像是特意為她說的。
林云溪捏著帕子的手緊了緊。她瞧得清楚,方才林棲樂腳下根本沒石子,分明是故意的。
快到山腳時(shí),忽聞一陣草藥香。青禾正蹲在路邊翻藥簍,見他們來忙站起來:"大小姐,這是方才在路邊撿的,看著像薄荷......"
話沒說完就被林棲樂打斷:"別亂撿。"她轉(zhuǎn)向冷清寒,眼尾彎著,"冷先生,您瞧這是薄荷嗎?我娘說薄荷能治頭疼,想采些回去給姨母做枕。"
冷清寒垂眼瞧那藥簍,忽然道:"是薄荷,卻不是治頭疼的。"他捏起片葉子,"這是野薄荷,性烈,得摻著蜜炙過的陳皮才溫和。"
林棲樂愣了愣,隨即笑了:"還是先生懂這些。我原以為薄荷都一樣呢。"
林云溪忽然開口:"我知道哪兒有蜜炙陳皮。前兒周婆子曬了些,就在灶房梁上掛著。"她望著冷清寒,"冷公子若不嫌棄,去屋里坐坐?我給您泡薄荷陳皮茶。"
這話一出,林棲樂心里咯噔一下。她倒忘了這茬——原書里林云溪就是靠這手茶跟冷清寒搭的長(zhǎng)久話頭。
沒等冷清寒答,林棲樂先搖了搖頭:"別麻煩了。"她拉了拉冷清寒的袖子,又慌忙松開,"冷公子也該回去了吧?耽誤您采藥多不好。"
冷清寒的目光落在被她拉過的袖角上,那里還留著點(diǎn)若有似無的香。他沉默片刻,竟點(diǎn)了頭:"也好。"
林云溪的臉?biāo)查g白了。
林棲樂心里松了口氣,卻故意皺著眉道:"可我還沒謝先生帶路呢......"
"不必。"冷清寒剛要扭頭離,又忽然回頭,"那崖柏......"他頓了頓,"紋路確實(shí)好看,你若喜歡,便送你了"
林棲樂愣了愣,隨即笑開了眼"多謝冷公子了"
等冷清寒的身影拐過岔路,林云溪才咬著唇道:"姐姐倒是會(huì)裝。"
林棲樂收了笑,指尖捻著鬢邊的珍珠釵:"妹妹這話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林云溪往前湊了半步,聲音發(fā)顫,"你故意往他身上靠,故意說不認(rèn)得薄荷——你早就知道他是誰(shuí)對(duì)不對(duì)?"
林棲樂沒答,只彎腰撿起草叢里的銀鋤:"妹妹說些什么,我怎么聽不懂?"
林云溪望著她的背影,忽然想起方才冷清寒說崖柏紋路好看時(shí)的眼神——那眼神雖冷,卻不像看草木似的,倒像看什么稀罕物。她心里那點(diǎn)空忽然漫開了疼,像被刺扎著了似的。
回到院子時(shí),柳氏正蹲在廊下?lián)癫?。見她們回來,隨口問了句:"回來了?"
林棲樂剛要開口,林云溪忽然道:路上遇著位懂草藥的冷公子,說能治我的頭疼。"
柳氏眼睛一亮:"哦?在哪兒遇著的?"
林棲樂心里一沉——林云溪這是要搶著認(rèn)人?
沒等她插話,院外忽然傳來周婆子的聲音:"大小姐!二小姐!那位冷先生又回來了!"
三人都愣住了。林棲樂回頭瞧,見冷清寒站在院門口,手里捏著個(gè)小紙包。風(fēng)掀起他的袍角,竟比早上在崖邊還顯清瘦。
"忘了這個(gè)。"他把紙包遞給林棲樂,"蜜炙陳皮。摻著野薄荷泡,別放多了。"
林棲樂捏著那紙包,指尖燙得像握了團(tuán)火。
冷清寒沒再多說,轉(zhuǎn)身又走了。柳氏還在愣著,林云溪的臉卻白得像張紙——她終于明白自己丟了什么了,是那份連冷清寒自己都沒察覺的、落在林棲樂身上的目光。
林棲樂低頭瞧那紙包,陳皮的香混著藥草氣,竟比耳后的薄荷香還讓人心里發(fā)暖。她知道,這局她又贏了。只是望著冷清寒消失的岔路口,心里忽然有點(diǎn)慌——原書里可沒寫冷清寒會(huì)回頭送陳皮。這往后的路,怕是要比她想的更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