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奇函的車在醫(yī)院門口急剎時,楚曦的手指還死死攥著手機(jī),陳浚銘的短信像根冰針,刺破了王櫓杰溫柔的表象。左奇函順著她的目光看向兒科住院部,眉頭擰成結(jié)
左奇函怎么了?
楚曦陳浚銘說王櫓杰問過他林墨長命鎖的下落
楚曦的聲音發(fā)澀,眼前浮現(xiàn)出王櫓杰昨晚打電話時的語氣,那些恰到好處的關(guān)心,此刻都裹上了一層可疑的糖衣
左奇函推開車門
左奇函我陪你進(jìn)去
楚曦不用
楚曦深吸一口氣,把手機(jī)塞進(jìn)包里
楚曦如果他真有問題,我一個人去更安全
她看向左奇函胳膊上的紗布
楚曦你先去換藥,我等會兒聯(lián)系你
左奇函盯著她看了兩秒,從口袋里摸出個小巧的錄音筆
左奇函按下這個鍵,我能聽到聲音
他的指尖在她手背上輕輕敲了敲
左奇函有事就喊,我就在樓下
兒科住院部的走廊彌漫著消毒水和奶粉混合的味道,王櫓杰正在護(hù)士站寫病歷,白大褂襯得他愈發(fā)溫和。看到楚曦,他放下筆笑了笑,眼底的疲憊恰到好處
王櫓杰剛下手術(shù),正想給你打電話
楚曦我來問你個事
楚曦走到他面前,目光落在他胸前的工作牌上,照片里的他比現(xiàn)在清瘦些,眼神卻一樣干凈
楚曦你認(rèn)識林墨的長命鎖嗎?
王櫓杰倒水的手頓了頓,隨即自然地遞給她一杯溫水
王櫓杰有點(diǎn)印象,她小時候戴過,上面好像刻了個奇怪的符號。怎么突然問這個?
楚曦張桂源找到了它
楚曦盯著他的眼睛
楚曦就在老宅閣樓的地板下,和林墨日記里畫的符號一樣。你懂民俗符號,能不能幫我看看?
王櫓杰當(dāng)然
王櫓杰的笑容沒什么破綻
王櫓杰不過我現(xiàn)在得去查房,你要不要去我辦公室等?桌上有本符號學(xué)的書,或許能找到類似的圖案
他的辦公室在走廊盡頭,朝南的窗臺上擺著幾盆多肉,陽光透過百葉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和他的人一樣,透著種精心維持的整潔。楚曦隨手翻著那本符號學(xué)詞典,指尖卻在發(fā)燙——張桂源找到的長命鎖明明在證物袋里,她故意說出來,就是想看看王櫓杰的反應(yīng)
門被推開時,楚曦以為是王櫓杰,抬頭卻看見陳浚銘站在門口,校服領(lǐng)口還沾著點(diǎn)灰塵,眼睛紅紅的
陳浚銘楚曦姐,你別信王醫(yī)生…
楚曦你怎么來了?
楚曦起身拉他進(jìn)來
楚曦剛才的短信…
陳浚銘我偷聽到的!
陳浚銘的聲音發(fā)顫
陳浚銘昨天我去醫(yī)院看我媽,在走廊聽到王醫(yī)生打電話,說長命鎖在張桂源手里,得想辦法拿回來,還說不能讓楚曦知道符號的意思
楚曦的心沉了下去。這時,桌上的詞典突然被風(fēng)吹得嘩嘩作響,停在某一頁——上面印著個與林墨符號相似的圖案,標(biāo)注著“纏命鎖,舊時用于宗族聯(lián)姻,鎖身刻雙方姓氏,寓意‘根纏根,命纏命’”。旁邊配著張老照片,鎖身上的花紋和那片碎瓷片一模一樣
楚曦原來這不是守護(hù),是聯(lián)姻
楚曦喃喃自語,忽然想起張函瑞說“這符號是林墨爸爸教她的”,而張桂源的父親張瑞年,二十年前和林墨的父親林建國,是不是就在那個出事的工地上認(rèn)識的?
辦公室的門再次被推開,王櫓杰站在門口,手里拿著聽診器,臉上的溫和消失了大半
王櫓杰陳浚銘,你怎么在這?
楚曦王醫(yī)生,你為什么要找長命鎖?
楚曦拿起詞典
楚曦這個符號到底是什么意思?
王櫓杰關(guān)上門,背對著他們看向窗外,陽光在他身上投下長長的陰影
王櫓杰林墨的媽媽,和張桂源的媽媽,是同父異母的姐妹
楚曦愣住了
王櫓杰纏命鎖是林家的信物
王櫓杰的聲音很輕,像怕驚擾了什么
王櫓杰林墨的媽媽當(dāng)年和張瑞年有過婚約,后來林家敗落,她改嫁給林建國,但這鎖一直留著。林墨發(fā)現(xiàn)的秘密,就是這個她和張桂源,是表兄妹
陳浚銘突然插話
陳浚銘那你為什么要偷鎖?
王櫓杰轉(zhuǎn)過身,眼底終于露出一絲疲憊的裂痕
王櫓杰因?yàn)殒i身上刻的不只是‘林’和‘張’,還有第三個字王
他從抽屜里拿出個舊相框,里面是個穿旗袍的女人,和楚曦外婆樟木箱里那幅畫上的女人長得一模一樣
王櫓杰這是我外婆,當(dāng)年她是林家的丫鬟,也喜歡過林墨的外公。這鎖,本是要給她的
楚曦的呼吸驟然停滯——所以林墨日記里的“根纏根,命纏命”,不僅指林家和張家,還有王家。這三個家族的糾葛,早在二十年前就埋下了伏筆
王櫓杰林墨墜樓那天
王櫓杰的指尖在相框邊緣摩挲
王櫓杰她拿著長命鎖來問我,說張桂源的爸爸為了吞并林家的舊地,害死了她爸爸。我讓她別聲張,說會幫她查,可她…
他頓了頓,喉結(jié)滾了滾
王櫓杰她當(dāng)天就去了天臺,手里還攥著這把鎖
楚曦突然想起張桂源拿出的那枚銀鎖,鎖身上的符號確實(shí)比林墨日記里的多了個彎鉤,原來那是“王”字的殘筆
楚曦所以你問陳浚銘鎖的下落,是怕我發(fā)現(xiàn)這個?
王櫓杰我怕你像林墨一樣鉆牛角尖
王櫓杰的聲音發(fā)啞
王櫓杰七年前我沒保護(hù)好她,現(xiàn)在不想再失去你
他的目光落在楚曦臉上,溫柔得像一汪深潭
王櫓杰楚曦,別查了,這潭水太深,會把你卷進(jìn)去的
就在這時,楚曦口袋里的錄音筆突然發(fā)出“滋滋”的雜音——是左奇函在按信號。她剛想開口,走廊里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楊博文撞開房門,眼鏡滑到鼻尖上
楊博文楚曦,我查到了!二十年前的工地事故,死的不只是林墨的爸爸,還有…
他調(diào)出手機(jī)里的文件
楊博文還有王櫓杰的外公,當(dāng)時他是工地的監(jiān)工
王櫓杰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楚曦看著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楚曦林墨不僅發(fā)現(xiàn)了林家和張家的恩怨,還查到了你外公的死也和張瑞年有關(guān),對不對?所以你才想阻止她,甚至…
王櫓杰我沒有
王櫓杰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力氣大得驚人
王櫓杰我只是怕她出事,那天我趕到天臺時,她已經(jīng)掉下去了,張桂源站在欄桿邊,手里拿著這把鎖
辦公室的空氣像被凍結(jié)了。楚曦掙開他的手,后退半步
楚曦張桂源說他在醫(yī)務(wù)室
王櫓杰他在撒謊
王櫓杰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瘋狂
王櫓杰我親眼看見的 他和林墨在爭執(zhí),林墨手里的鎖掉在地上,碎成了兩半
碎成了兩半?楚曦想起那片碎瓷片,原來不是長命鎖的碎片,而是鎖身上的瓷飾。那另一半碎片在哪?是不是還在張桂源手里?
就在這時,楚曦的手機(jī)響了,是張桂源。她接起電話,聽筒里傳來他急促的呼吸聲
張桂源楚曦,你在哪?張函瑞出事了,他在畫室里暈倒了,手里攥著半片碎瓷
楚曦的心猛地一跳,看向王櫓杰
楚曦你說鎖碎成了兩半,另一半呢?
王櫓杰的眼神閃爍了一下,避開了她的目光
王櫓杰我不知道
楚曦抓起包就往外跑,楊博文和陳浚銘緊隨其后。跑到走廊拐角時,她回頭看了一眼,王櫓杰還站在辦公室門口,白大褂在風(fēng)里輕輕晃動,像個被遺棄的影子
左奇函的車還在樓下,看到楚曦跑出來,他立刻降下車窗
左奇函怎么了?
楚曦去張函瑞的畫室!
楚曦拉開車門
楚曦他手里有另一半碎瓷片
車再次疾馳起來,楚曦看著窗外倒退的街景,腦海里亂成一團(tuán)。王櫓杰的話是真的嗎?張桂源為什么要撒謊?那枚長命鎖上的裂痕,到底藏著怎樣的真相?
她忽然想起張桂源給她的那張合影,照片上的林墨笑得那么燦爛,誰能想到七年后,她的死因會像老槐樹的根,在地下盤根錯節(jié),把所有人都纏進(jìn)這不見天日的黑暗里
畫室門口停著警車,左奇函的車剛停下,楚曦就看到張桂源站在警戒線外,臉色蒼白。他看到楚曦,立刻走過來
張桂源你來了
楚曦張函瑞怎么樣了?
張桂源醫(yī)生說他是低血糖暈倒的
張桂源的聲音很沉
張桂源但他手里的碎瓷片,和我們找到的那片能拼起來
他從證物袋里拿出那枚銀鎖,鎖身上的瓷飾果然缺了一塊
張桂源而且警察在他畫室的抽屜里,發(fā)現(xiàn)了這個
那是一本舊相冊,最后一頁夾著張泛黃的紙,是份親子鑒定報(bào)告,鑒定人是張函瑞和林建國——他們果然是父子
楚曦的指尖撫過報(bào)告上的日期,正好是林墨墜樓的前一天
原來張函瑞不僅是林墨的哥哥,還是她同父異母的哥哥。林墨發(fā)現(xiàn)的,從來都不止一個秘密
就在這時,楊博文突然“啊”了一聲,指著相冊里的一張照片
楊博文這是二十年前的工地奠基儀式
照片上,林建國、張瑞年和一個陌生男人站在一起,那個男人的胸前別著個徽章,上面的圖案,和林墨符號的下半部分一模一樣
楚曦這個男人是誰?
楚曦問
張桂源的喉結(jié)滾了滾,聲音低得像耳語
張桂源是我爺爺?shù)闹?,?dāng)年負(fù)責(zé)工地項(xiàng)目,后來失蹤了
失蹤了?楚曦的心臟猛地一縮。她忽然想起外婆樟木箱里的畫,那個穿旗袍的女人懷里的嬰兒,脖子上的長命鎖,和張桂源手里的這枚,簡直一模一樣
難道外婆畫里的女人,就是王櫓杰的外婆?那個嬰兒,是王櫓杰的媽媽?
三個家族的命運(yùn),二十年前的舊案,七年前的墜樓,像三條纏繞的鎖鏈,終于在這一刻,露出了猙獰的全貌
而那枚碎成兩半的長命鎖,就是打開真相的最后一把鑰匙
楚曦看向畫室緊閉的門,仿佛能看到張函瑞躺在里面,臉色蒼白,像個終于卸下秘密的孩子。他暈倒前,是不是想說什么?
風(fēng)又起了,卷起巷子里的槐樹葉,落在楚曦的腳邊。她彎腰撿起一片,葉脈清晰得像命運(yùn)的紋路
她知道,接下來要找的,就是那個失蹤的助理,和張桂源爺爺當(dāng)年的秘密
而那個人,或許就藏在某個她忽略的角落,像這舊巷里的陰影,一直看著她,一步步靠近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