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習室的晨光剛爬上鏡面墻,許池聽就被夏燃的噴嚏聲吵醒了。她揉著眼睛坐起來,才發(fā)現自己昨晚趴在地板上睡著了,身上蓋著夏燃的工裝外套,帶著淡淡的薄荷洗衣液香。
“醒了?”夏燃正對著鏡子擤鼻子,鼻音重得像感冒,“剛舞蹈老師發(fā)消息,說公司新出了‘雙人企劃’,讓咱倆準備支原創(chuàng)舞臺,下周初審?!?/p>
許池聽猛地清醒,抓過手機翻消息。屏幕上“原創(chuàng)”兩個字格外刺眼——她們之前的舞臺都是公司指定曲目,原創(chuàng)意味著要自己寫詞、編舞,甚至找編曲團隊,壓力瞬間像練習室的空調風,裹著寒意撲過來。
“你感冒了?”許池聽注意到夏燃紅紅的鼻尖,伸手碰了碰她的額頭,有點燙,“昨天慶功宴穿太少了吧?讓你別光腳踩地磚。”
夏燃拍開她的手,往嘴里塞了顆感冒藥:“小問題。原創(chuàng)怕什么?你寫詞我寫rap,編舞咱倆一起摳,‘火與?!€能被這點事難住?”她晃了晃手里的練習本,封面上畫著歪歪扭扭的火焰和海浪,“你昨晚睡著時嘟囔的‘海浪吞掉麥克風’,我記下來了,能當verse的開頭?!?/p>
許池聽的耳尖熱了。原來她連自己說的夢話都記著。她翻開自己的本子,昨晚沒寫完的句子旁邊,多了夏燃用紅筆標的韻腳提示,字跡張揚,卻和她的連筆字意外和諧。
兩人剛湊在一起討論旋律,許池聽的手機響了,是個陌生號碼。接起來才發(fā)現是楊鑫霖,背景音里有鍵盤敲擊聲,像在辦公室。
“是我?!彼穆曇舯绕綍r低,“昨晚看你朋友圈發(fā)的舞臺視頻,發(fā)現你耳返線有點松,我讓人送了套新的到公司前臺,說是粉絲應援物,別讓別人知道?!?/p>
許池聽愣了愣,摸了摸口袋里的舊耳返——確實有根線快斷了,是她自己都沒太在意的細節(jié)。“你怎么……”
“以前看你練舞,總愛咬線尾?!彼p笑一聲,帶著點懷念的啞,“記得你耳返線松了會走神。沒別的事,掛了。”
電話被匆匆掛斷,聽筒里只剩忙音。許池聽捏著手機站在原地,心里像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夏燃湊過來:“誰???臉都紅了?!?/p>
“沒誰,粉絲寄的應援物?!痹S池聽慌忙收起手機,卻不敢看夏燃的眼睛——她知道自己在撒謊,也知道這個謊言里藏著連自己都沒理清的惦念。
中午去公司前臺取東西時,石枳意剛好來找她,身后跟著周意。男生手里提著個保溫桶,看到許池聽,有點不好意思地笑:“阿姨讓我給你帶點草莓,說你小時候愛吃?!?/p>
許池聽接過草莓盒,發(fā)現里面的草莓都去了蒂,擺得整整齊齊。石枳意撞了撞她的胳膊,擠眉弄眼:“周先生特意早起去市場挑的,說要最新鮮的。”
周意的耳尖紅了,拉著石枳意往外走:“你們聊,我在樓下等你。”走到門口時又回頭,對著許池聽認真道,“石護士忙的時候總念叨你,說你不愛吃早餐,記得按時吃飯?!?/p>
許池聽看著他的背影,突然笑了。原來有人把石枳意的惦念,也記得這么清楚。
下午練舞休息時,許池聽刷到云雨的朋友圈,是張醫(yī)院花園的照片,配文:“雨停了?!闭掌锹?,江瑞正彎腰給輪椅上的阿姨蓋毯子,側臉在陽光下顯得格外溫和。她點了個贊,想起高中時云雨總說江瑞“像塊捂不熱的冰”,現在看來,冰也有融化的一天。
夏燃湊過來看手機,突然指著屏幕:“這不是上次畫展碰到的那位嗎?他對云姐好像是認真的?!彼D了頓,忽然撞了撞許池聽的肩,“說起來,楊鑫霖今天給你打電話干嘛?別以為我沒聽見‘耳返線’三個字。”
許池聽的心跳漏了一拍,假裝翻練習本:“就……問問舞臺的事?!?/p>
夏燃盯著她的發(fā)頂看了三秒,忽然笑了:“抽象大師,你撒謊時耳朵會動,跟我家以前養(yǎng)的兔子似的?!彼龥]再追問,只是把自己的耳返摘下來,往許池聽耳朵上一戴,“試試我的,線夠長,你隨便甩頭都不會掉?!?/p>
耳返里還殘留著夏燃的體溫,貼著耳廓暖暖的。許池聽看著鏡里的自己,耳返線是亮眼的紅色,和夏燃的火焰耳釘正好呼應。她忽然想起楊鑫霖送的新耳返,此刻正躺在包里,黑色的,低調得像他藏在陰影里的惦念。
傍晚收工,許池聽路過公司前臺,看到楊鑫霖送的耳返還放在那里,包裝上印著“粉絲應援”。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拿起來塞進包里——不是想回應什么,只是覺得,那根被他惦記著的松動耳返線,像根細細的繩,一頭系著過去,一頭牽著現在,她還沒準備好剪斷。
夏燃在門口等她,手里拿著兩杯熱奶茶:“剛看到楊鑫霖的車停在對面馬路,沒過來?!?/p>
許池聽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黑色的轎車果然在街角,車窗貼著膜,看不清里面的人。她接過奶茶,指尖碰到杯壁的溫熱,忽然說:“我們的原創(chuàng)舞臺,加段鋼琴前奏吧?我高中時學過一點?!?/p>
夏燃挑眉:“你會彈鋼琴?沒說過啊?!?/p>
“忘了說?!痹S池聽笑了笑,吸了口奶茶,“以前總在楊鑫霖家的舊鋼琴上亂彈,他說我彈的不像曲子,像海浪在敲琴鍵?!?/p>
夏燃看著她眼里的光,沒再說話,只是抬手揉了揉她的頭發(fā)。有些過往,不用刻意回避,就像有些惦念,不用宣之于口,彼此都懂。
街角的車里,楊鑫霖看著兩人并肩走遠的背影,手里的煙燃到了盡頭。他看到許池聽背包側面露出的黑色耳返包裝,嘴角幾不可察地揚了揚。
慢慢來。他想。海浪敲琴鍵的聲音,總有一天,會重新只彈給他一個人聽。而現在,他愿意先做那個站在街角的聽眾,聽著屬于火與海的交響,等一個屬于過去的音符,重新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