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桶撞墻的巨響還在巷壁間嗡嗡回響,刺耳的鐵皮扭曲聲像是一記粗暴的休止符。
裴凜的腳落下,鞋底碾過地面細(xì)微的沙礫。
目光掃進巷子深處,像探照燈掃過陰暗的角落。幾個凝固的影子,臉上還殘留著施暴的猙獰,此刻被驚愕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慌取代,僵硬地扭過頭,瞳孔在昏暗的光線下微微收縮。
巷口那灘渾濁的光暈被裴凜踩在腳下,劣質(zhì)路燈勉強勾勒出他的輪廓。
視野里,那個被圍堵的身影正沿著冰冷的墻壁滑下去,蜷縮成一團。深藍色校服上蹭滿了灰,額角和嘴角糊著暗紅,血水和淚水混在一起,糊住了他的眼睛。他大口倒抽著氣,每一次吸氣都帶著肋骨折斷般的痛苦顫抖,像只被踩碎了骨頭的小獸。
沈聿。
黃毛的手還僵在半空,揪著沈聿那件已經(jīng)臟污不堪的衣領(lǐng),指節(jié)因為之前的用力而發(fā)白。紅毛的手則定格在沈聿的書包帶子上,姿勢猥瑣而貪婪??諝饫飶浡乃岣逗鸵还晌瓷⒈M的暴戾氣息。
“滾。”
聲音不高,甚至沒什么起伏,從喉嚨里滾出來,帶著剛褪去少年清亮的低啞。不是商量,是陳述一個必然的結(jié)果。
一個字,足夠了。
效果立竿見影。
黃毛臉上的橫肉猛地抽搐了一下,眼底的兇悍瞬間被驚懼覆蓋。他認(rèn)出來了。
一中裴凜。
那些關(guān)于“下手黑”、“背景硬”的傳聞顯然足夠有分量。黃毛僵在半空的手觸電般松開,沈聿失去支撐,身體徹底軟倒,壓抑的痛哼在死寂的小巷里格外清晰。
“裴……裴哥?”黃毛的聲音干澀發(fā)顫,幾乎不成調(diào)。
“誤會!裴哥,天大的誤會!”旁邊的紅毛瞬間切換表情,擠出諂媚又驚恐的笑容,聲音尖利,“我們就是跟這小子鬧著玩兒呢……”
裴凜的視線掠過他們扭曲的臉,沒有任何停留,重新落回蜷在地上的沈聿身上。他疼得渾身都在抖,每一次急促的呼吸都牽扯著傷處。那刺目的血污和狼狽的姿態(tài),像一根冰冷的針,扎進視線里。插在褲兜里的手指無意識地蜷緊了一下。
“聽不懂人話?”
眉梢極其細(xì)微地向上挑了一下,僅此而已。插在褲兜里的手動了一下,像是要抽出來,又像是只是換了個姿勢。
足夠了。
“走走走!快他媽走!”黃毛的魂兒似乎終于被嚇飛了,他猛地推搡身邊的同伙,聲音嘶啞變形。幾個人如同驚弓之鳥,連滾帶爬地繞過那個被我踹得扭曲變形的垃圾桶,幾乎是貼著巷子另一側(cè)的墻壁,倉皇地向巷口逃竄。
經(jīng)過裴凜身邊時,那股廉價的煙草味和汗酸味混合著驚懼的氣息撲面而來,他們縮著脖子,大氣不敢出,腳步聲凌亂而急促,轉(zhuǎn)眼消失在巷子外嘈雜的街道背景音里。
巷子里驟然安靜下來。
只剩下沈聿壓抑不住的、帶著劇烈痛楚的喘息聲,斷斷續(xù)續(xù),撕扯著這片死寂。遠(yuǎn)處模糊的車流聲和近處垃圾的酸腐氣味,構(gòu)成了此刻唯一的背景。
裴凜依舊站在巷口光影交界的地方。身后是喧囂的街道,面前是這條骯臟、狼藉的小巷,和蜷縮在其中的傷者。像一道冰冷的閘門,隔絕了外面的世界,也鎖定了里面的殘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