籃球訓練成了馳騁每周最期待的時刻。因為只有這個時候，他能有一個正當?shù)?、相對自然的理由，待在吳所謂可能出現(xiàn)的空間里。

自從上次那次“成功的”點頭致意后，馳騁采取了新的策略：專注自身，保持距離，偶爾釋放善意信號。

他不再像以前那樣目光灼灼地盯著吳所謂，也不再試圖制造尷尬的“偶遇”。在球場上，他全身心投入訓練，努力提升自己的球技，和隊友打成一片。只有當吳所謂偶爾來看訓練時，他會在合適的間隙，比如進球后、或者休息時，遞給他一個燦爛但不過分的笑容，或者一個表示“我看到你了”的眼神，然后便迅速移開，繼續(xù)專注于自己的事情。

這種若即若離、不再步步緊逼的方式，反而讓吳所謂感到些許……不適應。

他發(fā)現(xiàn)自己去體育館的次數(shù)，似乎不知不覺變多了。美其名曰是去鍛煉或者找隊友，但目光總會下意識地在場上尋找那個白色的、充滿活力的身影。他會注意到馳騁球技的進步，會看到他摔倒后齜牙咧嘴又立刻爬起來的倔強，會看到他和小伙伴郭城宇笑鬧時毫無陰霾的開朗。

那個雨夜中絕望痛苦的馳騁，和眼前這個陽光下奔跑跳躍的少年，形象漸漸重疊，又有些微的割裂。哪一個才是真實的他？那份莫名的熟悉感和牽引力，又究竟從何而來？

吳所謂感到自己正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拉向那個叫馳騁的漩渦。他理智上想要抗拒，想要保持距離，查清真相，但情感上，那種悸動和好奇卻與日俱增。

這天訓練結束后，天色已晚。隊員們陸續(xù)離開。馳騁和郭城宇最后留下來收拾散落的籃球。

郭城宇騁子，走了！餓死了！

郭城宇抱著球喊道。

馳騁來了！

馳騁應著，彎腰去撿最后一個滾到角落里的球。

就在這時，體育館的燈忽然“啪”地一聲，全部熄滅了！只剩下安全出口微弱的綠光，整個空間瞬間陷入一片昏暗。

郭城宇我靠！什么情況？跳閘了？

郭城宇在黑暗中叫了一聲。

馳騁也愣了一下，眼睛一時無法適應黑暗。他摸索著想去拿手機照明，腳下卻不小心絆到了什么，身體猛地向前踉蹌！

吳所謂小心！

一個低沉而熟悉的聲音突然在附近響起，同時，一只有力的手臂及時伸了過來，穩(wěn)穩(wěn)地扶住了他的胳膊。

是吳所謂！他還沒走！

隔著薄薄的球衣，馳騁能清晰地感覺到對方手掌的溫度和力量。那股熟悉的、帶著淡淡皂角清香的氣息瞬間將他籠罩。

黑暗中，視覺被剝奪，其他感官變得異常敏銳。馳騁的心臟像是被那只手攥住了，驟然停止了跳動，隨即又以一種失控的速度瘋狂擂動！血液轟地一下涌上頭頂，臉頰和耳朵瞬間燒得滾燙。

吳所謂似乎也愣了一下。掌下手臂的皮膚溫熱而富有彈性，帶著運動后的薄汗。少年身體瞬間的僵硬和那驟然加劇、幾乎能透過布料傳遞過來的心跳聲，都清晰地被他感知到。一種異樣的、微妙的電流感，順著相觸的皮膚，竄入他的指尖。

兩人在黑暗中保持著這個姿勢，誰都沒有動，也沒有說話?？諝庵袕浡环N無聲的、逐漸升溫的張力。

吳所謂咳……

最終還是吳所謂先反應過來，有些不自然地松開了手，后退了半步，聲音恢復了一貫的冷靜，

吳所謂沒事吧？

馳騁沒、沒事！謝謝學長！

馳騁的聲音有些發(fā)緊，帶著明顯的慌亂和羞澀。幸好黑暗中看不清他爆紅的臉。

吳所謂應該是總閘跳了。我去看看。

吳所謂說著，拿出手機，點亮手電筒。一道光柱劃破黑暗。

光線掠過馳騁的臉，雖然很快移開，但吳所謂還是捕捉到了那雙亮晶晶的、此刻寫滿了不知所措和害羞的眼睛，以及那紅得滴血的耳垂。

像只受驚的小動物。吳所謂的心尖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撓了一下，一種陌生的、柔軟的情緒悄然滋生。

馳騁學長，我、我跟你一起去！

馳騁連忙跟上，試圖掩飾自己的失態(tài)。

吳所謂不用，我知道在哪。你們在這等著。

吳所謂的聲音聽起來依舊平穩(wěn)，但如果仔細聽，能察覺到一絲極細微的沙啞。他舉著手機，快步走向電閘箱的方向。

郭城宇這才摸黑湊過來，用手肘撞了撞馳騁，壓低聲音，語氣興奮又曖昧

郭城宇臥槽！什么情況？英雄救美？騁子，你可以?。∫虻湹酶?！

馳騁用手捂住還在狂跳的心臟，根本說不出話來，滿腦子都是剛才那只溫熱有力的手，和那近在咫尺的、帶著獨特氣息的壓迫感。

沒過多久， lights “啪”地一聲重新亮起，體育館恢復光明。

吳所謂從電閘箱那邊走回來，神色如常，仿佛剛才那段黑暗中的小插曲從未發(fā)生過。

吳所謂好了，走吧。

他對著兩人說道，目光掃過馳騁時，微微停頓了零點一秒。

郭城宇謝謝學長！

郭城宇大聲道謝，笑得一臉促狹。

馳騁謝……謝謝學長。

馳騁也小聲跟著說，眼神躲閃著，不敢再看吳所謂。

三人一起走出體育館。夜晚的風帶著涼意，吹在馳騁滾燙的臉上，稍微緩解了他的躁動。、

一路無話。走到分岔路口，吳所謂淡淡說了句

吳所謂我先走了

便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馳騁站在原地，看著吳所謂挺拔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久久沒有動彈。

郭城宇喂！回神了！

郭城宇在他眼前揮手，

郭城宇人都走遠了！還看！

馳騁緩緩收回目光，嘴角卻抑制不住地向上揚起，形成一個傻乎乎的、卻幸福無比的弧度。

剛才……吳學長扶他了！還跟他說話了！雖然是很平常的話，但在那種黑暗密閉的環(huán)境下，感覺完全不一樣！

他摸了摸剛才被吳所謂握過的手臂，那里似乎還殘留著對方的溫度和觸感。

這是一個信號！一個積極的信號！

而走在前方的吳所謂，插在褲兜里的手，不自覺地微微握緊。指尖似乎還殘留著少年手臂溫熱細膩的觸感，和那瞬間加速的心跳帶來的微妙震動。

他抬起頭，看著夜空中的疏星，長長地、緩緩地吐出一口氣。

心底某個冰封的角落，似乎裂開了一道細縫，有溫暖的微光滲透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