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無聲,京城里的琉璃瓦都覆了層白。蕭明璃晨起推開窗,就見庭院里積雪半尺,檐角懸著的冰凌泛著冷光。昨夜謝凜奔赴邊關的馬蹄聲,像還在她耳側(cè)回響,而此刻,王府的朱漆大門外,本該是他駐足的地方,只剩兩行被雪漸漸填平的蹄印。
她對著鏡中自己,卸下昨夜為送謝凜而披的素銀簪,換上描金的宮裝,又取了支孔雀翎步搖——這是皇兄登基時賞的,往日請安她總嫌招搖,今日卻想,該讓皇兄看見,她這個長公主,即便獨自面對朝堂,也能支棱起該有的體面。
進宮的馬車碾過積雪,車簾外的宮墻在雪霧里影影綽綽。蕭明璃倚在軟墊上,指尖摩挲著袖中謝凜留下的暖玉碎片——昨夜匆忙間,錦囊繩斷,玉摔成了兩半,她撿了最小的一塊藏在袖中,想著“碎玉平安”,盼他此去順遂。
到了太極宮,太監(jiān)引她往暖閣走。還未進門,就聽見皇兄蕭景琰的笑聲,混著朝臣們的附和。她深吸口氣,整了整裙擺,抬腳邁進門。殿內(nèi)暖爐燒得旺,龍案上的鎏金香爐飄著沉水香,皇兄看見她,眼神里閃過一絲詫異,隨即笑道
皇帝.蕭景琰“阿璃來了,快坐。”
朝臣們紛紛見禮,蕭明璃屈膝行禮,目光掃過殿內(nèi)——幾位老臣正爭得面紅耳赤,為的是邊關糧草該走陸路還是水路,而皇兄的指尖輕輕敲著龍案,神色疲憊卻強撐著威嚴。她心下明白,謝凜此去,皇兄比誰都盼他凱旋,畢竟鎮(zhèn)北王府的鐵騎,是大楚北疆的一道鐵閘。
待朝臣退下,蕭景琰揉了揉眉心,對蕭明璃招手:
皇帝.蕭景琰“阿璃,過來坐?!?/p>
蕭明璃走到御案旁,卻沒坐下,而是從袖中取出那份邊關輿圖——這是謝凜昨夜臨行前塞給她的,說“公主若進宮,可將此圖呈給陛下,臣已標注出三處易被突襲的隘口”。她將輿圖展開,指尖點在輿圖上的“雁回峽”,聲音穩(wěn)而清:“皇兄,謝凜說這三處……”
皇帝.蕭景琰看著輿圖上的批注,眼神漸漸亮起來,指尖順著謝凜畫的防線軌跡劃過,忽而笑道:“鎮(zhèn)北王世子果然心思縝密,阿璃,你嫁得好?!?/p>
蕭明璃眸,掩去眼底的淡淡思緒:“皇兄,謝凜此去,是為家國,臣婦雖不能上戰(zhàn)場,卻愿為皇兄分憂,若有……”
皇帝.蕭景琰“你不必如此。”蕭景琰打斷她,聲音難得柔和,“你是朕唯一的妹妹,朕只盼你在王府平安,莫學那些朝臣,把自己繃成弓弦?!?/p>
可她如何能不繃著?她是長公主,是謝凜背后的支撐,是大楚皇室的顏面。昨夜洞房,謝凜曾對她說“公主看似柔弱,實則心里住著千軍萬馬”,那時她笑他會說話,此刻卻在皇兄的御案前,默默攥緊了袖中碎玉——她的確不是只會繡花的閨閣女子,兵法韜略她讀過,騎射功夫她也練過,只是這一身本事,在“長公主”的頭銜下,只能藏在素銀簪和描金裙里。
晌午,蕭景琰留她用膳。御膳房呈上來的蟹粉酥,是她幼時最愛的點心,咬開一口,酥皮簌簌往下掉,蟹黃的香氣漫開來,卻讓她想起昨夜謝凜吃合巹酒時,被酒嗆到咳嗽,她遞過去的蜜餞,也是這般甜得發(fā)齁。
皇帝.蕭景琰“阿璃,可是不合口味?”蕭景琰的聲音打斷她的思緒。
蕭明璃笑道:“好吃,只是想起小時候,皇兄總把蟹粉酥讓給我,自己啃蟹殼?!?/p>
#皇帝.蕭景琰“那時你總說‘皇兄是儲君,是未來的天子,該吃最好的’,現(xiàn)在倒反過來了?!?/p>
蕭明璃忽道:“皇兄,雪這么大,謝凜的鐵騎怕是要在關外吃苦了?!?/p>
皇帝.蕭景琰“鎮(zhèn)北王府的兵,最擅雪地作戰(zhàn),何況……”他看向她,“何況他身邊有你,朕信他,也信你?!?/p>
蕭明璃低頭,將杯中茶盞輕輕轉(zhuǎn)了半圈,茶湯里倒映著她的眉眼,比晨起時多了幾分堅定。她知道,皇兄這話,既是對她與謝凜的信任,也是對長公主這個身份的托付——她雖不能提槍上馬,卻能在這宮墻內(nèi),為邊關的他,穩(wěn)住朝堂的根基。
暮色漸濃時,蕭明璃告辭出宮。馬車碾過積雪,車輪印在宮道上蜿蜒。她掀開簾角,看見宮墻上的積雪在夕陽下泛著金紅,像謝凜甲胄上的余暉。袖中碎玉貼著肌膚,暖融融的,她忽然笑了——她是長公主,是謝凜的妻,柔弱是旁人眼中的假象,而她心里的千軍萬馬,終有一日,會在這亂世里,與他的鐵騎并肩,護這大楚山河。
回到王府,雪還在下,庭院里的梅樹開了幾枝,在雪中格外顯眼。蕭明璃走進書房,點亮燭火,取出筆墨——她要給謝凜寫封信,告訴他在宮里的見聞,告訴他皇兄對邊關的部署,告訴他,她在這京城里,會如他守邊關一般,守好他們的家,守好這大楚的根基。
燭影搖紅,映著她認真書寫的側(cè)臉,窗外的雪落得更靜了,仿佛在為這對雪夜分離的夫妻,默默祈禱平安。
作者:一只小松許更新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