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園的湖畔,一座雕梁畫棟的亭子靜立于微風(fēng)之中。沈凜端著茶杯,指尖輕扣杯沿,目光落在湖面上漾起的粼粼波光中,似有深意。
一旁,柳月雙手捧著一件繡工精致的披風(fēng),靜靜地垂首而立,眸光低斂,卻掩飾不住眉間那一抹淡淡的關(guān)切。
沈凜柳月,你說說他究竟何意?
沈凜處處打壓朕,還與朝中奸臣勾結(jié),有時…
沈凜朕真想……
沈凜眉頭緊鎖。
柳月心中擔(dān)憂,輕聲勸道:
侍女柳月陛下,王爺或許有他的苦衷。
侍女柳月如今朝中局勢復(fù)雜,若陛下貿(mào)然行動,恐怕會陷入更大的危機(jī)。
沈凜冷哼一聲:
沈凜苦衷?
沈凜他若真有苦衷,也不見他來向朕解釋分毫。
沈凜這些日子,朕聽到的傳言越來越多,都說他意圖篡奪皇位,而他那邊竟是什么解釋都沒有。
柳月心中焦灼,卻無從勸解。她深知沈凜與沈徹之間早有誤會,那誤會深埋于過往的種種糾葛之中,一時之間又如何能夠輕易化解?
侍女柳月陛下,無論如何,此刻您都需三思而后行。
侍女柳月王爺是您的兄長……他絕不會害您。
侍女柳月雖說皇城之中,兄弟鬩墻之事屢見不鮮,但您與王爺自幼感情深厚,這份情誼歷經(jīng)多年風(fēng)雨,始終未曾改變。
沈凜沉默片刻,眼中閃過一絲復(fù)雜:
沈凜兄長?
沈凜柳月,人都是會變的…你說有沒有可能他已經(jīng)變了?
沈凜在父母離世那一夜,他沒掉一滴眼淚 。
沈凜朕至今記得,那一夜他不僅沒有絲毫難過,還能若無其事出去賞花 ,仿佛逝去的只是陌生人,而不是我們的親生父母……
他的聲音微微顫抖,說道:
沈凜然而有時,朕竟仿佛能從他的眼中,看見往昔的影子……
沈凜那般眼神,唯有昔日為朕買糖葫蘆的兄長才會有……
這種矛盾心理就是鎖鏈,無形地,將少年天子困于煎熬之中。他內(nèi)心深處,渴望能對兄長投以毫無保留信任,可他也害怕,害怕那信任會換來背叛。
在這個位置,立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一次背叛便足以撼動根基,而他,根本承受不起那樣的代價。
雨不再只是絲絲縷縷地飄落,而是如同決堤一般,傾盆潑下。
侍女柳月陛下,天涼。
柳月上前幾步,將披風(fēng)披在沈凜身上。
沈凜轉(zhuǎn)頭看向掀起波瀾的湖面,起身離開,蘇越緊跟其后。湖邊只余一個亭子,孤零零立在那里。
蘇然一路狂奔,風(fēng)聲在耳畔呼嘯而過,他的心緒卻比這狂奔的速度更為急切。
回到攝政王府后,他未作片刻停留,徑直踏入書房。燭火微搖,映照出沈徹沉穩(wěn)的身影。蘇然松了口氣,將所聽聞的一切事無巨細(xì)告訴沈徹。
沈徹聽罷,臉色漸沉,眉宇間浮上一抹凝重:
沈徹李康與王崇暗中勾結(jié),竟連邊疆的趙毅也被他們拉攏到了麾下……
謀士蘇然王爺,如今局勢危急,恐怕不只是邊疆。
沈徹沉思片刻,忽然咳嗽起來。他的身體微微顫抖,仿佛連呼吸都變得艱難。
蘇然見狀,快步上前,抬手輕拍他的后背,動作里帶著幾分急切卻又格外小心。目光緊緊追隨著沈徹蒼白的臉色,眼中是難以掩飾的擔(dān)憂與心疼。
沈徹無妨......
沈徹勉強(qiáng)平復(fù)呼吸,
沈徹你繼續(xù)密切關(guān)注他們的動向,本王會想辦法穩(wěn)住朝中局勢。
蘇然點頭領(lǐng)命,卻遲遲沒有離開。他的目光落在沈徹蒼白的臉上,忍不住伸手輕觸他的臉頰:
謀士蘇然王爺,您的身體.....
沈徹握住蘇然的手,微微一笑:
沈徹怎么?
沈徹擔(dān)心我?
沈徹放心我不會有事。
蘇然微微頷首,四目相對的瞬間,空氣仿佛被某種難以言喻的情愫填滿。
這些年,不過多少風(fēng)風(fēng)雨雨,他們始終肩并肩而立,站在一起,那份默契與信任早已超越了尋常,或許在某一刻,不經(jīng)意間,早已化作一種更為深沉而復(fù)雜的情感紐帶。
門外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敲門聲利落地劃破了室內(nèi)的寂靜。
黑影王爺,不好了!
黑影陛下剛剛下令,要親自帶兵搜查李康的府邸。
蘇然面色沉凝,眉宇間透出一絲憂慮:
謀士蘇然陛下此番舉動,只怕會打草驚蛇……
沈徹驟然起身,步伐急促朝門口邁去,卻在瞬間身形搖晃,似是力不從心。
蘇然眼疾手快,一把將他扶住,掌心觸及,觸手是他皮膚反常的熾熱。
蘇然手指微縮,似是被燙到般,那熱度透過肌膚仿佛要將人灼傷。
謀士蘇然王爺,您又發(fā)燒了!
蘇然聲音里有著驚慌,他的心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疼得難以呼吸。
他記得沈徹當(dāng)時昏迷的那幾日也是,前面是發(fā)熱,后面演變成高燒不退,人也昏迷不醒。
沈凜望著他那張因擔(dān)憂而微微扭曲的臉,輕輕拍拍他肩膀,語氣溫和卻不容置疑:
沈徹無妨,只是小恙,不必掛懷。
可蘇然的眼中依舊盛滿了不安,那份深切的疼惜幾乎要溢出來,最終化作一聲低不可聞的嘆息。
蘇然還記得他昏迷的那幾天……
在此期間,蘇然曾無數(shù)次來到他身邊,就靜靜看著他,用目光描摹他的睡顏,他心底悄然滋生出一個念頭。
他多么想任性一回,像小德子那樣寸步不離地守護(hù)在他身旁,他想讓他醒來時第一眼便看到自己,他想看他鳳眸微彎、含笑望向自己的模樣,更想抱抱他,告訴自己他在這里。
他心中有千言萬語,最終只化作一句無聲的傾訴:
謀士蘇然阿徹,歡迎回來,我真的……想你了。
蘇然向來能言善辯,在他醒的那天也變得笨口拙舌,只是笑著說:
謀士蘇然還好你沒事,你終于醒了。
然而,他終究無法這樣做?;蛟S阿徹累了,需要休息,若累了就讓他多睡一會兒,而他會用自己的方式替他守護(hù)好一切。
但他又忍不住擔(dān)憂,害怕那人會因貪戀這片刻的安寧而沉睡不醒。
光是想到這種可能性,他的心便揪得生疼——若是真的發(fā)生,他幾乎不敢想象自己是否會因此發(fā)瘋,徹底崩潰。
沈徹無妨,我必須趕緊進(jìn)宮......
思緒被沈徹的話拉回來,蘇然都明白 ,卻有些無可奈何,阿徹什么都好……就是對自己身體不甚在意。
話未說完,又一陣劇烈的咳嗽聲。蘇然看著沈徹虛弱的樣子,心中涌起不祥的預(yù)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