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狀,林霧眠迅速地退至一旁,滑開接聽鍵,電話聽筒里傳來林齊總是帶著淺笑的聲音,如同午后曬暖的沙子,音量雖不大,意外地給人一種莫名安心的感覺:“乖乖,搬家搬得怎么樣啊?這么久沒給我打電話,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林齊這電話打的一如既往地準時。
她略微低低頭,輕輕嗯了一聲。
那點干巴巴的應答聲在一片死寂的別墅樓里顯得尤其突兀,引得姜夕和溫以諾帶著好奇探究的眼神紛紛抬頭打量她。
林齊仿佛知道她心里想著什么一樣,“乖乖現在過來吧,去人民大道左轉有一個車站,直接坐303路,然后直達山霧小莊?!?/p>
即使林齊不主動邀請她過來,她也會主動撥一個給他。
但是,斟酌再三后,又道,“嗯,我晚上過來,一會兒還要去做家教?!?/p>
林霧眠算準了時間,兩個小時以后就要去老板家給他的孩子上四個小時左右的鋼琴課,也都是最簡單的東西。
“行吧?!彪娫捘穷^是林齊欣然應允的聲音。他知道,晚上林霧眠肯定有一大堆話要和他說。
掛斷電話以后,姜夕第一個先發(fā)制人地反問:“誰來電話了?”
林霧眠語速不疾不徐:“是哥哥,他問我怎么樣了?對了,媽媽,溫叔叔,我一會要走,學校里有點事,晚上也不回來了?!?/p>
姜夕面露不解:“周末學校也有那么多事?再說了,大晚上你能去哪里?”
林霧眠并不打算和盤托出:“嗯,都是社團的事,晚上的話……我自己想辦法,住在這里也不太合適?!?/p>
她無法忍受自己住在一個陌生的地方,畢竟她的心還沒有那么大——尤其是待在這樣一個空曠的豪宅里。
姜夕知她尷尬不想留,也沒有挽留的意思,只是旁邊挽著她手的溫以諾一改之前暴跳如雷的形象,刻意整理了幾下領帶,轉而關心地問了句,“好孩子,去外面住應該不方便吧,你要是愿意就來叔叔這里,你也不要見外?!?/p>
林霧眠心想,她當然不會見外,要真見外剛剛看到那么壯烈的父子爭吵的場面,早就偷溜著跑了。
她只笑笑,禮貌地回絕溫以諾的好意后,就出了別墅。
隱隱地,她好像能聽到空蕩蕩的別墅里傳出不知道是誰的哀嘆聲,“哎,以諾,你也別糾結了,畢竟你也有自己的難處是不是?”
夏風躁動,天生的協(xié)奏家站在樹枝的頂端發(fā)出“伏天兒”“伏天兒”般扣人心弦的叫聲,那樂聲如一把無形的箜篌,輕輕撩撥幾下,在遼闊空遠的盛夏里,彈奏出幽寂空遠的回音。
夏日的喧囂總是共通的,無論是別墅外的蟬,還是……
與此同時,一中異常安靜空蕩的籃球場突然砸出幾道傳球聲。
空蕩蕩的籃球場上冒出三三兩兩的稚嫩少年,其中兩個身穿單薄的白色T恤,動作嫻熟地互相傳著球。
許是周圍圍著一片粗壯且遮陽的銀杏樹,氣溫不會顯得過熱。
T恤背面寫著“M”的男生迎著光,單手連拍打著球,狡黠一笑,飛一樣的速度連跳躍幾下,雙手抱著籃球,百發(fā)百中地把球朝球場偏外沿的方向輕輕一甩。
而外沿方向處呆坐著一個格格不入的男生——他生就一雙青灰色的清疏眉,顏色不深,卻像是用最輕巧的筆輕描淡寫的勾過一筆,與他天生的矜貴清冷的氣質渾然天成。杏眼微微眨動,閃過幾許憂郁的光芒,清晰可見的確是眼角下兩點雨滴狀的淚痣。
男生頭頂上卻傳來一陣瘋笑聲:“哈哈哈哈……時與,恭喜你多了一個妹妹,嘿嘿嘿?!?/p>
又是江硯州這貨。
溫時與不耐煩地皺緊了眉,抿緊的薄唇線條透出一絲冰冷的意味。
注意到滾落在腳底下的籃球,徑直起了身,橫踢一腳,籃球相當精準地如同一塊障礙物一樣,不偏不倚地被砸到江硯州的左大腿上。
“哎呦呦,”江硯州痛苦得直跳腳,他對面的人忍不住捂嘴偷笑,“哥,哥,我這不玩笑話嘛,至于嘛?”
溫時與無償遞過來幾個眼刀。
對面的賀潯送來幾潑涼水,“硯州叫你說風涼話吧!該打!溫哥打的好,哈哈哈哈……”
“笑屁啊你!”
溫時與冷冰冰的臉上仿佛寫著“無視”二字,轉而問道,“什么時間了?”隨即慵懶地回眸瞥了眼日照正甚的天空。
“一點了,”賀潯退回球場,從江硯州手里接過礦泉水大口地猛灌下去,“哎,老大,咱就說你不要揪心好吧,你要相信我你這個妹妹絕對不會太影響你的,聽你這么一說感覺比那個女人聰明多了?!?/p>
江硯州邊收東西邊和個跟屁蟲一樣跟在溫時與的屁股后面,“是啊是啊,聽說你這個妹妹還是隔壁六中的——對了,我六歲的堂妹家里請了一個職高的老師教彈鋼琴,聽說可漂亮了……”
溫時與興致缺缺:“庸俗。我才不去。你們幾個人玩去吧,我走了?!?/p>
“別呀別呀,溫哥,隔壁班的班花沈今茹你看不上眼,說不準這個職高妹妹就看上眼了是吧?!苯幹葳s緊摟住他的胳膊,生怕他溜走似的。
賀潯眸光閃了閃,靈機一動,似乎想起來什么:“還別說啊,我還聽說這妹妹還僅憑個人實力拿下2000m長跑決賽冠軍!”
“什么!賀潯你說什么!這小老師這么有實力嗎?溫哥不去我去啊!快快快!立刻就走!”江硯州此刻比中一百萬彩票還要手舞足蹈。
溫時與了解過隔壁六中,那是一所辦學質量還不錯的學藝術的職高,平時學習個人主攻專業(yè)也是不易,何況是拼盡所有拿到長跑冠軍。說不震驚,他自己都不相信。
賀潯本以為這種小事情是提不起溫時與的興趣的,結果在下一個綠燈亮起的路口,意外地聽到了他的應答聲:“賀潯,你帶路?!?/p>
頓時,溫時與只覺身心一片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