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未散,林微夏已經(jīng)站在了沈氏集團大廈前。
她懷里抱著那只黃花梨繡筐,左手腕的疤痕被特意戴上的銀鐲遮住。玻璃幕墻反射的冷光里,她看見自己模糊的倒影——像一株被移栽到鋼筋叢林里的茜草,根系還沾著老巷的泥土。
"林小姐。"前臺小姐的微笑像涂了釉的瓷器,"沈總監(jiān)正在27樓等您。"
電梯上升的二十七秒里,林微夏數(shù)清了轎廂內(nèi)鑲嵌的木質(zhì)紋路——七處拼接痕跡,用的是早已失傳的"七巧榫"。最中央那塊烏木上,刻著極小的雙鶴紋。
"叮"。
電梯門開,沈硯舟站在落地窗前,手里把玩著那本《林氏繡譜》。晨光將他量尺的影子投在地板上,像一道黑色的經(jīng)線。
"想要這個?"他頭也不回,"拿緙絲混凝土的配方來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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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硯舟的辦公室像個微型建筑博物館。
林微夏的指尖擦過一座斗拱模型,突然停在某塊構(gòu)件上——那是用蠶絲包裹的混凝土試樣,表面浮凸著熟悉的纏枝紋。
"去年非遺博覽會的展品。"沈硯舟抽出她碰過的玻璃匣,"強度比普通混凝土高30%,可惜..."他敲了敲斷面,"氣泡問題沒解決。"
"因為你們少了一道工序。"林微夏從繡筐取出針包,"緙絲需要'過緯回經(jīng)',混凝土同樣要二次振搗。"
她的銀針突然刺向試樣,在沈硯舟抓住她手腕的瞬間,針尖挑出一根幾乎看不見的金絲:"林家獨創(chuàng)的'金縷固漿法',用0.1毫米金屬絲穩(wěn)定結(jié)構(gòu)。"
沈硯舟的拇指無意識摩挲她腕間銀鐲,觸到凹凸的疤痕時突然松開:"條件?"
"停止老城區(qū)拆遷評估。"
"可以。"他拉開抽屜,取出泛著冷光的U盤,"但你要先解釋這個。"
監(jiān)控畫面里,深夜的繡坊有個戴兜帽的人影,正用鑷子從《林氏繡譜》上抽取金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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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藥染坊的銅鍋咕嘟冒著泡。
林微夏將沈硯舟給的U盤扔進茜草汁,液晶元件很快析出一層詭異的藍色薄膜。
"果然摻了磁粉。"她夾起薄膜對著光,"有人在繡譜里嵌了追蹤芯片。"
玳瑁貓突然炸毛跳上染缸。院門被踹開的巨響中,三個黑衣人闖了進來。為首的女人摘下墨鏡,露出與沈硯舟三分相似的眼睛。
"沈曼青。"林微夏護住繡筐,"你們沈家已經(jīng)窮到要偷染方了?"
"堂哥沒告訴你?"女人踢翻晾曬的綢緞,"那本繡譜里藏著上海三處洋房的平面圖,當年林鶴芝——"
子彈般的雨點突然砸下。沈曼青的話被雷聲吞沒,但林微夏看清了她的口型:
"地下金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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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林微夏拆開了祖母的針黹盒。
夾層里藏著的不是地圖,而是一頁泛黃的《申報》。1937年的新聞?wù)掌?,沈家老太爺身旁站著個穿西裝的日本人,兩人背后的建筑正是如今要拆遷的繡坊。
標題被血漬模糊了一半:
"愛國商人沈XX捐贈文物予......"
她拈起盒底遺留的半根金線,突然發(fā)現(xiàn)這不是繡線——是微型膠卷,上面密麻麻全是建筑圖紙。
手機亮起,沈硯舟發(fā)來一張燃燒的繡繃照片:
"有人要毀尸滅跡,明早九點,工部局舊址見。"
雨又下了起來。林微夏腕間的疤痕開始隱隱作痛,那形狀根本不是桑葉——是半張被燒毀的圖紙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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