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過紗簾滲進來時,虞舒欣的手腕還泛著淺紅。丁禹兮已經(jīng)離開,床頭柜上放著杯溫度剛好的蜂蜜水,杯沿沾著圈淺淡的唇印——是他的。
她坐起身,頸間的銀鎖和手腕的紅痕相互映襯,像幅帶著隱秘疼痛的畫。昨夜的記憶涌上來,蒙眼的黑布、粗糙的麻繩、他帶著冷杉香的吻,還有那句“我們是天生一對”,攪得她太陽穴突突直跳。
樓下傳來汽車引擎聲,是丁禹兮去公司了。虞舒欣赤腳下床,走到窗邊拉開窗簾,正好看見他坐進黑色轎車。車窗緩緩升起,他的目光隔著玻璃望過來,精準地落在她的窗口,嘴角似乎還勾著抹若有似無的笑。
她猛地拉上窗簾,后背抵著冰冷的玻璃,心臟跳得像要撞出來。這個男人,連離開時都要在她心上劃下一道痕。
“太太,二先生讓廚房燉了燕窩?!睆垕尩穆曇粼陂T外響起,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
虞舒欣定了定神,打開門。張媽端著燉盅走進來,眼神不自覺地掃過她的手腕,又慌忙低下頭。家里的傭人都是人精,丁禹城剛死,二先生就頻繁出入主臥,傻子都能猜到些什么。
“放著吧?!庇菔嫘赖?,走到梳妝臺前坐下。鏡子里的女人臉色蒼白,眼底卻有種奇異的亮,像蒙塵的珍珠被擦拭過。
張媽放下燉盅,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警局剛才來電話,說……找到丁先生秘書的尸體了,在郊外的河里?!?/p>
虞舒欣握著梳子的手頓住。果然,他沒騙她。
“知道了?!彼曇羝届o,心里卻像被什么東西攥緊了。丁禹兮的狠戾比她想象中更甚,他清除障礙的方式,干凈得不留一絲余地。
張媽走后,虞舒欣打開床頭柜的抽屜,里面放著丁禹兮昨晚留下的鑰匙——是書房的鑰匙。他說:“里面有樣東西,你該看看?!?/p>
書房在一樓西側(cè),丁禹兮從不讓外人進。虞舒欣握著鑰匙站在門前,指尖微微發(fā)顫。她知道這可能是個陷阱,卻又控制不住地想知道他到底藏了什么。
鑰匙插進鎖孔,轉(zhuǎn)動時發(fā)出輕微的聲響。書房里彌漫著和他身上一樣的冷杉香,書架上擺滿了法律和金融的書籍,看起來和普通的書房沒什么兩樣。
直到她拉開書桌最下面的抽屜。
里面沒有文件,沒有秘密,只有一個舊相冊。翻開第一頁,是三年前的訂婚宴——丁禹城牽著她的手,而角落里,丁禹兮穿著黑色西裝,目光死死盯著她的背影,眼底的偏執(zhí)幾乎要溢出來。
再往后翻,全是她的照片。
她在花園里澆花的側(cè)影,她坐在餐桌前喝湯的樣子,她睡著時蹙起的眉頭……甚至還有她和丁禹城的結(jié)婚照,只是照片上丁禹城的臉,被人用刀劃得面目全非。
最后一頁夾著張紙條,是丁禹兮的字跡:“從見你的第一眼起,你就該是我的?!?/p>
虞舒欣合上相冊,指尖冰涼。原來他的執(zhí)念不是從丁禹城死后才開始,而是從三年前就已經(jīng)瘋長,像藤蔓一樣纏繞著她的人生,只是她一直沒察覺。
這時,手機響了,是個陌生號碼。她猶豫了一下接起,里面?zhèn)鱽韨€沙啞的女聲:“丁太太,我知道是誰殺了丁先生……”
虞舒欣的心猛地一沉:“你是誰?”
“我是酒店的保潔員?!睂Ψ降穆曇魩е謶?,“那天晚上,我看見丁二先生進了丁先生的套房……他還給了我一筆錢,讓我閉嘴?!?/p>
虞舒欣握著手機的手在抖。果然是他??蛇@個保潔員為什么要現(xiàn)在聯(lián)系她?
“你想怎么樣?”
“我要錢,一大筆錢!”對方的聲音激動起來,“不然我就去警局說清楚!”
掛了電話,虞舒欣坐在書桌前,看著那本相冊,忽然笑了。丁禹兮啊丁禹兮,你以為清除了所有痕跡,卻沒想到還有漏網(wǎng)之魚。
她拿出手機,撥通了那個號碼:“我可以給你錢,但我要你親自來跟我說清楚?!?/p>
約定的地點在城郊的廢棄倉庫,時間是晚上八點。虞舒欣掛了電話,把手機放進包里,轉(zhuǎn)身時卻看見丁禹兮站在書房門口,不知來了多久。
他靠在門框上,雙手插在褲袋里,臉上沒什么表情,眼神卻冷得像冰?!傲牡煤荛_心?”
虞舒欣心里一緊,面上卻強裝鎮(zhèn)定:“沒什么,騷擾電話?!?/p>
他一步步走進來,停在她面前,低頭看著她:“保潔員?倉庫?”他輕笑一聲,帶著種洞悉一切的殘忍,“舒欣,你就這么想送我進監(jiān)獄?”
虞舒欣的臉瞬間白了。他聽見了?
“我只是想知道真相?!彼痤^,迎上他的目光,“丁禹兮,你殺了人,難道不該付出代價嗎?”
“代價?”他忽然俯身,捏住她的下巴,強迫她看著自己,“我的代價,就是等了你三年,看著你躺在別人身邊三年!”他的聲音里帶著壓抑的瘋狂,“現(xiàn)在我終于得到你了,誰也別想把你從我身邊搶走,包括你自己!”
他的力道很大,捏得她下巴生疼。虞舒欣掙扎著,卻被他抱起來,按在書桌上。書架上的書掉下來,砸在地上發(fā)出巨響。
“那個保潔員不會去倉庫的?!彼е亩洌曇舯?,“我已經(jīng)讓她永遠閉嘴了?!?/p>
虞舒欣渾身一僵。又一個人……
“你瘋了!”她終于崩潰了,眼淚洶涌而出,“丁禹兮,你是個瘋子!”
“是,我是瘋了?!彼侨ニ难蹨I,動作卻很溫柔,“從愛上你的那一刻起,就瘋了?!彼粗难劬?,一字一句道,“嫂子,別再試圖反抗我,不然……下一個消失的,可能就是你在意的人?!?/p>
虞舒欣的心猛地一沉。她想起那個嗜賭成性的父親,雖然厭惡,卻終究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丁禹兮是在威脅她,用她父親的命威脅她。
“你到底想怎么樣?”她閉上眼,聲音里帶著絕望。
“很簡單?!彼砷_她,整理了一下她凌亂的頭發(fā),“乖乖待在我身邊,做我的女人?!彼闷鹉潜鞠鄡裕旁谒掷?,“這里的每一張照片,都是我對你的耐心。別讓我把這份耐心,變成對你的折磨。”
說完,他轉(zhuǎn)身離開了書房,留下虞舒欣一個人坐在書桌上,看著滿地的狼藉和手里的相冊,眼淚無聲地滑落。
她知道,自己又一次輸了。在這場與丁禹兮的較量中,她永遠都是那個被牽著鼻子走的人。
可不知為什么,心里某個角落,卻隱隱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
也許,她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贏。
夜幕降臨,虞舒欣站在窗前,看著遠處廢棄倉庫的方向,那里一片漆黑,什么都沒有。她知道,那個保潔員已經(jīng)死了,像丁禹城和他的秘書一樣,成了丁禹兮愛情里的犧牲品。
而她,是這場血腥愛情里,唯一的幸存者,也是唯一的囚徒。
丁禹兮的腳步聲在身后響起,他從背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發(fā)頂:“在想什么?”
“在想,”她轉(zhuǎn)過身,看著他的眼睛,輕聲說,“我們以后,該怎么辦。”
他笑了,眼底的冰冷融化了些,露出一絲真實的溫柔:“很簡單,像現(xiàn)在這樣,一直在一起?!?/p>
他的吻落下來,帶著不容拒絕的溫柔和偏執(zhí)。虞舒欣閉上眼,任由自己沉淪在這個帶著血腥味的吻里。
也許這樣也好。
和他一起,在這無邊的黑暗里,相互糾纏,直到彼此都化為灰燼。
窗外的月光,靜靜灑在兩人交纏的影子上,像一幅永遠不會褪色的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