儲藏室的門鎖被暴力撬開了。
夏沅瑩站在門內(nèi),看著地上散落的紙箱,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上來。昨晚他們離開時明明鎖好了門,現(xiàn)在黃銅鎖芯掉在地上,邊緣還沾著新鮮的木屑,像是被人用撬棍硬生生鑿開的。
“報警了嗎?”她問身后的校史館老師。王老師是個五十多歲的微胖男人,此刻正擦著額角的汗,臉色發(fā)白:“報了,但警察說這屬于校內(nèi)失竊,讓保衛(wèi)科先查監(jiān)控?!?/p>
陸明川已經(jīng)開始檢查現(xiàn)場。他蹲在放日記的收納盒前,盒子被翻倒在地,里面的舊書散了一地,唯獨少了那本暗紅色封皮的筆記本。
“除了日記,沒丟別的?”他抬頭問王老師。
“應(yīng)該是?!蓖趵蠋煹穆曇粲行┌l(fā)顫,“我今早過來盤點,就發(fā)現(xiàn)門被撬了,其他箱子都好好的,就這個盒子被動過?!彼蝗粶惤瑝旱吐曇?,“小夏,小陸,你們說實話,那本日記里是不是有什么特別的東西?”
夏沅瑩和陸明川對視一眼。他們沒提日記里的內(nèi)容,也沒說琴房和水池的事——這些聽起來太離奇,沒人會相信。
“就是本普通的學(xué)生日記。”陸明川站起身,“可能是哪個收藏愛好者知道了消息,想偷去賣錢?!?/p>
保衛(wèi)科的人很快來了,拿著相機四處拍照。夏沅瑩注意到他們在門鎖旁的墻壁上發(fā)現(xiàn)了個模糊的指紋,邊緣有些扭曲,不像是正常人的指紋——更像是戴著什么東西留下的,比如手套,或者……某種布料。
“監(jiān)控呢?”陸明川問保衛(wèi)科的人。
“別提了。”一個年輕保安撇撇嘴,“這棟樓的監(jiān)控上周就壞了,線路老化,還沒來得及修?!?/p>
檢查完現(xiàn)場,夏沅瑩和陸明川走到走廊盡頭。窗外的梧桐葉又落了一層,地面鋪著厚厚的金黃,像塊巨大的地毯。
“肯定不是外人干的?!标懨鞔吭跈跅U上,指尖夾著片枯葉,“知道我們在整理舊物的人不多,知道那本日記價值的更少?!?/p>
夏沅瑩點頭。她想起昨晚那條陌生短信,想起琴房閣樓里的銅鏡,突然有種被窺視的感覺:“會不會是……和林晚秋有關(guān)的人?”
“林晚秋的檔案里寫著她1948年退學(xué)后就回了老家,江蘇蘇州?!标懨鞔贸鍪謾C,屏幕上是他昨晚查到的信息,“但我查了蘇州那邊的地方志,1950年之后就沒有她的記錄了,像是人間蒸發(fā)了?!?/p>
“那蘇曼卿呢?”夏沅瑩追問,“那個淹死在情人池的女生?!?/p>
“蘇曼卿的檔案更簡單,只寫了籍貫北平,1948年春失蹤,按退學(xué)處理。”陸明川的眉頭皺得更緊,“奇怪的是,她的家庭住址和林晚秋登記的是同一個地方——蘇州平江路37號?!?/p>
夏沅瑩的心猛地一跳。她想起那枚刻著“川”字的梅花書簽,想起照片上那個和陸明川爺爺同名的男人。這些線索像散落的珠子,似乎隱藏著某種聯(lián)系,卻怎么也串不起來。
“我們?nèi)テ浇房纯??!彼蝗徽f。
陸明川愣了一下:“現(xiàn)在?我們還有工作……”
“工作可以請假?!毕你洮摰穆曇艉軋远?,“日記被偷,說明有人不想讓我們知道真相。如果再等下去,可能就來不及了。”她想起水道里那些纏人的紅繩,想起鏡中女人哀怨的眼神,總覺得有什么事正在逼近,像頭頂懸著的劍。
陸明川沉默了幾秒,點頭:“我去請假。你收拾下東西,我們下午就走?!?/p>
去蘇州的高鐵上,夏沅瑩靠著車窗打盹。她做了個夢,夢見自己站在情人池邊,水面漂著無數(shù)紅繩,林晚秋和蘇曼卿站在水里,朝她伸出手,她們的手腕上都戴著玉鐲,鐲子碰在一起,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是他讓我們這么做的?!彼齻兊穆曇糁丿B在一起,像從水底傳來,“他說,只要系上紅繩,就能永遠(yuǎn)在一起。”
夏沅瑩驚醒時,發(fā)現(xiàn)自己攥著陸明川的手,指節(jié)發(fā)白。他正看著她,眼神里帶著擔(dān)憂:“做噩夢了?”
她點點頭,看向窗外。高鐵正穿過一片水域,水面平靜如鏡,倒映著灰蒙蒙的天空,像極了夢里的情人池。
“我爺爺去世前,留了個木盒子給我?!标懨鞔ㄍ蝗徽f,聲音很輕,“里面有張老照片,和琴房里找到的那張很像,只是照片上的男人身邊站著另一個女人,穿著軍裝?!?/p>
夏沅瑩愣住了。
“那女人的手腕上,也戴著玉鐲?!标懨鞔ǖ闹讣廨p輕敲擊著膝蓋,“爺爺說,那是他的母親,我的奶奶。但他從來沒提過照片上的男人是誰,只說那是家族的遺憾?!?/p>
高鐵駛?cè)胩K州站時,天空開始下雨。細(xì)密的雨絲打在車窗上,模糊了外面的街景。夏沅瑩看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突然發(fā)現(xiàn)倒影的身后站著個穿旗袍的女人,正對著她微笑,嘴角的弧度僵硬得像紙折的。
她猛地回頭,身后只有空著的座位。陸明川順著她的目光看去,什么也沒看到:“怎么了?”
“沒什么?!毕你洮撌栈匾暰€,心臟卻在狂跳。她知道,那個“她”跟著來了,從南華大學(xué)的舊校區(qū),一路跟到了蘇州。
平江路37號是棟老式的兩層小樓,門牌號已經(jīng)模糊不清,門口掛著塊“閑人免進”的木牌。夏沅瑩站在雨里,看著緊閉的朱漆大門,突然發(fā)現(xiàn)門環(huán)上纏著根紅繩,濕噠噠地貼在銅環(huán)上,像條凝固的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