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層閱覽室的燈光溫柔，窗外星河璀璨。凌曜唇角那抹清晰的、溫柔的弧度，像投入蘇暖心湖的石子，漾開層層疊疊的漣漪，久久無法平息。
“想！”
“我想學！”
她的回答毫不猶豫，帶著哽咽的堅定，和眼中閃爍的星光，清晰地映在凌曜深邃的眸子里。
那抹罕見的笑意在凌曜唇角停留了幾秒，隨即緩緩斂去，但眼底的冰封已然徹底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靜的、帶著溫度的專注。他點了點頭，仿佛敲定一項重要合作般鄭重：“好?！?/p>
一個字，落地有聲。
“明天晚上?！彼a充道，語氣恢復了慣常的簡潔，“七點。南苑7棟，頂樓?！?/p>
南苑7棟，是位于學校南門附近的一處頂級公寓樓，傳聞中的“校董級”住所。頂樓，無疑是凌曜在校外的私人領域。
去他的……家里？學熬粥？
蘇暖的心跳剛剛平復一些，又因為這個地點而驟然加速。她用力點頭：“好！我一定準時到！”
粥已喝完，暖意留在胃里，更留在心里。夜?jié)u深，凌曜叫來了司機，堅持將蘇暖送回了宿舍樓下。下車時，他將那個干凈的保溫桶塞給了她。
“明天，”他看著她，目光沉靜，“帶它來。”
蘇暖抱著還殘留著粥香的保溫桶，像抱著一個珍貴的承諾，重重點頭。
這一夜，蘇暖睡得格外香甜。夢里沒有代碼，沒有風雨，只有溫暖的米香和某人唇角轉瞬即逝的溫柔弧度。
第二天，蘇暖幾乎是數著時間過的。項目組積壓的工作很多，張銘和李思琪看到她回來，都松了口氣，立刻投入到緊張的算法優(yōu)化和測試中。
“蘇學妹，你手腕沒事了吧？”李思琪關切地問，“凌顧問早上來了個電話，說你這周盡量負責架構設計和文檔，重度的編碼和測試先交給我們?！?她說著，眼神里帶著一絲探究和了然。
蘇暖臉頰微熱。凌曜……他居然特意打電話來“安排”了？她連忙道：“沒事了學姐，我可以的……”
“別別別！”張銘推了推眼鏡，接口道，“凌顧問特意吩咐的，說你這手得養(yǎng)好，不能留下隱患。再說了，你設計的那個動態(tài)調整模型核心架構已經非常清晰了，剩下的填充和優(yōu)化我們倆來就行，你把握大方向！” 他的語氣里沒有絲毫不滿，反而帶著對凌曜決定的絕對服從和對蘇暖能力的認可。
蘇暖心里泛起一絲復雜的甜意。他總是這樣，用最強勢的方式，做著最體貼的事。她不再堅持，點點頭：“那辛苦學長學姐了?！?/p>
一整天，她都沉浸在架構設計和文檔撰寫中。雖然不用高強度編碼，但腦力消耗同樣巨大。期間凌曜沒有出現在實驗室，也沒有發(fā)消息，但蘇暖能感覺到，項目的核心服務器權限似乎對她更加開放了，一些之前需要申請的關鍵數據流和日志，她現在可以直接調取查閱。
這又是他無聲的“安排”嗎？蘇暖看著屏幕上流暢調取的數據，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
傍晚六點半，蘇暖處理好最后一部分文檔，保存關機。跟張銘李思琪道別后，她深吸一口氣，抱著那個洗得干干凈凈的保溫桶，懷著一種近乎朝圣般的心情，走向南苑7棟。
刷卡，進入需要雙重權限的專屬電梯，直達頂層。
電梯門打開，映入眼簾的是一條極簡風格、鋪著柔軟地毯的走廊，安靜得落針可聞。只有一扇厚重的雙開門。
蘇暖正猶豫著要不要按門鈴，門卻無聲地向內滑開了。
凌曜站在門內。他換了一身深色的休閑裝，少了些平日的冷峻，多了幾分居家的隨意，但周身那股矜貴逼人的氣場依舊存在。他的目光落在蘇暖懷里的保溫桶上，幾不可察地點了下頭：“進來。”
蘇暖有些緊張地踏進公寓。
公寓內部是極致的現代簡約風格，黑白灰的主色調，線條利落，空間開闊得驚人。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的璀璨夜景，仿佛將整個星河都踩在腳下。室內一塵不染，所有物品都擺放得井然有序，甚至帶著一種冰冷的、沒有人氣的規(guī)整感，像極了它的主人。
唯一的例外，是空氣中隱約飄散的一絲……淡淡的、屬于食材的清新氣息？似乎來自某個方向。
“這邊?！绷桕籽院喴赓W，轉身引路。
蘇暖跟著他穿過寬敞的客廳，走向一個開放式區(qū)域。那里顯然是廚房。與整個公寓冰冷簡約的風格截然不同，這個廚房卻大得驚人，設備齊全到堪比專業(yè)餐廳，锃亮的不銹鋼廚具、嵌入式烤箱、巨大的雙開門冰箱……一應俱全，而且看起來……嶄新得像從未被使用過。
唯有中央的島臺上，擺放著幾個顯眼的陶瓷米罐、一小袋枸杞、一塊鮮嫩的雞胸肉、幾顆紅棗和一塊老姜。像是冰冷戰(zhàn)場上突然出現的一小隊溫馨的“入侵者”。
凌曜走到島臺前，停下腳步。他轉過身，面對著蘇暖，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嚴肅和認真？仿佛即將進行的不是烹飪教學，而是一場至關重要的商業(yè)談判或技術攻堅。
“記好?！彼_口，聲音低沉而清晰，帶著他慣有的、不容置疑的權威感，“第一步，選米?！?/p>
他拿起一個米罐，打開：“這種，東北五常核心產區(qū)的秋田小町，米粒飽滿，膠質豐富，適合熬粥?！?他修長的手指捻起幾粒米，動作像是在檢查精密儀器的零件。
蘇暖：“……” 她努力憋住笑，也學著他的樣子，認真地點頭：“嗯！記下了！”
“第二步，水量?！彼贸鲆粋€量杯和一個帶刻度的砂鍋（嶄新），“米水比例，1：12。誤差不超過5%。” 他精準地量取米和水，倒入砂鍋，動作一絲不茍。
蘇暖看得目瞪口呆。熬個粥……需要這么精確嗎？這真的不是在做化學實驗？
“第三步，浸泡?！彼贸鲆粋€計時器，設定30分鐘，“充分浸泡，米粒充分吸收水分，更容易開花，口感更綿密?！?/p>
接下來的時間，蘇暖仿佛置身于一場由凌曜主導的、極其嚴謹的“熬粥工藝流程”教學現場。
“雞胸肉，冷水下鍋，加料酒一片姜，煮沸三分鐘，撈出。順著紋理撕成0.3厘米左右的細絲?！?/p>
“姜，去皮，切1毫米薄片，三片即可?！?/p>
“枸杞，溫水浸泡五分鐘，瀝干。”
“紅棗，去核，切絲?！?/p>
他每說一步，就親自示范，動作精準、利落，甚至帶著一種奇特的美感，但那股子嚴肅認真的勁兒，讓蘇暖連大氣都不敢喘，只能拼命點頭，努力記住每一個“參數”。
終于，到了開火環(huán)節(jié)。
“大火煮沸，期間順時針攪拌十次，防止粘底?！彼c燃灶火，藍色火焰升騰。他拿著勺子，真的開始計數，一次，兩次……十次。然后，“轉文火，加蓋，留一條縫隙。計時，90分鐘。”
他將計時器再次設定好，然后，就站在那里，目光沉靜地看著砂鍋里開始微微翻滾的米粒，仿佛在監(jiān)控一項重要數據的運行。
廚房里安靜下來，只有文火慢燉發(fā)出的細微“咕嘟”聲，和空氣中漸漸彌漫開的、越來越濃郁的米香。
蘇暖站在他身邊，看著他那副如臨大敵、專注盯著砂鍋的側臉，再看看這堪比實驗室的廚房和他那一絲不茍的“操作流程”，終于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凌曜疑惑地轉頭看她，眉頭微蹙，似乎不明白哪里好笑。
“對不起……”蘇暖連忙捂住嘴，眼睛卻彎成了月牙，“就是覺得……凌老師您教熬粥的樣子，比教算法還嚴肅……”
凌曜看著她笑得發(fā)亮的眼睛和微紅的臉頰，怔了一下。他似乎是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行為模式可能……有點過于嚴謹了？他有些不自然地移開目光，看向砂鍋，語氣依舊平淡：“步驟不對，影響口感。”
“嗯嗯！凌老師說得對！”蘇暖忍著笑，用力點頭，“學生受教了！”
凌曜的耳根，似乎又微微泛起了那抹熟悉的紅暈。
接下來的一個半小時，對蘇暖來說，是一種新奇而溫暖的體驗。他們并沒有太多交流。凌曜大部分時間都沉默地守著那鍋粥，偶爾會打開蓋子看一下狀態(tài)，用勺子攪動一下，動作依舊精準。
蘇暖就安靜地陪在旁邊，看著米粒在文火的慢燉下一點點開花，湯汁變得粘稠醇厚，香氣越來越誘人。她看著窗外璀璨的夜景，再看看身邊這個為她系著嶄新圍裙（雖然依舊一臉冷峻）、專注守著一鍋粥的男人，心里被一種巨大的、安穩(wěn)的幸福填滿。
原來，冰山融化后，是這般細膩而執(zhí)著的溫柔。
計時器終于發(fā)出“滴滴”的提示音。
凌曜關火。他沒有立刻盛粥，而是看著蘇暖，開口道：“最后一步，燜十分鐘。讓米粒和食材的味道充分融合?！?/p>
蘇暖認真點頭：“記住了！”
十分鐘后，他拿起勺子，舀起一小勺，輕輕吹了吹，然后，極其自然地遞到了蘇暖嘴邊。
“嘗?！彼穆曇舻统?，目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和……緊張？
蘇暖的心跳瞬間漏拍！他……他喂她？
看著遞到唇邊的粥，和凌曜那雙深邃的、映著廚房溫暖光暈的眼眸，蘇暖的臉頰瞬間燒了起來。她遲疑了一秒，還是微微傾身，張口，接住了那勺粥。
溫潤、綿密、鮮香……所有美好的味道在舌尖炸開，完美得無可挑剔！
“好……好吃！”她抬起頭，眼睛亮得驚人，由衷地贊嘆，“比昨天的還要好吃！”
凌曜看著她滿足的表情，眼底那絲緊張悄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清晰的、名為“滿意”的情緒。他幾不可察地松了口氣，然后才拿起碗，盛了兩碗粥。
兩人再次隔島臺而坐，在溫暖的廚房燈光下，分享這鍋傾注了無數“精準參數”和心意的粥。
“謝謝。”蘇暖捧著碗，小聲說，“謝謝你教我?！?/p>
凌曜抬眸看她，沉默了幾秒，開口：“手腕，還疼嗎？”
蘇暖搖搖頭：“早就不疼了?！?/p>
“嗯。”他應了一聲，低下頭繼續(xù)喝粥。過了一會兒，又仿佛不經意地問：“項目，進度如何？”
“挺好的。架構基本穩(wěn)定了，張學長和李學姐在做后續(xù)優(yōu)化測試?！碧K暖回答，想起早上的事，補充道，“謝謝你……讓他們分擔我的工作?！?/p>
凌曜動作頓了頓，語氣平淡：“效率最優(yōu)選擇?！?/p>
蘇暖抿嘴偷笑。又是這樣，明明是關心，非要套上“效率”的外衣。
晚餐在溫馨的氛圍中結束。蘇暖主動搶著洗碗，凌曜沒有阻止，只是站在一旁看著。他廚房的水槽和龍頭都高級得讓她研究了一會兒才弄明白怎么用。
洗完碗，時間已經不早。凌曜再次叫來司機，送蘇暖回宿舍。
臨走時，他將那個保溫桶再次裝滿溫熱的粥，遞給她：“明早，吃?！?/p>
蘇暖抱著沉甸甸、暖烘烘的保溫桶，心里也沉甸甸、暖烘烘的。
回到宿舍，自然少不了林薇的一番“嚴刑逼供”。蘇暖紅著臉簡單描述了學熬粥的過程（省略了喂粥細節(jié)），重點描述了凌曜那堪比實驗室操作的嚴謹流程。
林薇笑得前仰后合：“我的天！計數攪拌？精確到毫米的肉絲？90分鐘文火加10分鐘燜？哈哈哈哈！不愧是凌曜！熬個粥都能熬出學術論文的感覺！小學妹，你以后有口福了！就是這學習成本有點高??！”
笑鬧過后，林薇忽然想起什么，壓低聲音說：“對了暖暖，有件事……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p>
“怎么了？”蘇暖問。
“今天下午，有個自稱是校報新聞社的學姐，跑來項目組打聽你?！绷洲滨局?，“問得還挺細的，什么家庭背景啊，怎么進的‘啟航’啊，和凌顧問熟不熟啊……我感覺不像正常采訪，倒像是……調查?！?/p>
蘇暖的心微微一沉。校報新聞社？調查她？
她立刻想起了昨天在醫(yī)院出現的凌家管家。
難道……是凌家？
就在這時，她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是凌曜發(fā)來的消息，依舊簡短：
【L.Y.】：最近，陌生人的詢問，不必理會。
【L.Y.】：有我。
蘇暖看著屏幕上那簡單的“有我”兩個字，剛剛泛起的一絲不安，瞬間被一股強大的、安心的暖流驅散。
她回復：
【暖暖】：嗯。知道了。
窗外夜色已深。
廚房的“戰(zhàn)場”暫歇，而真正的風浪，似乎正在悄無聲息地醞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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