鑄劍谷的巖漿永遠在沸騰,赤紅色的光映得巖壁發(fā)燙,硫磺味混著金屬的氣息撲面而來,與凌云宗的清冷淡雅截然不同。王硯牽著肖珩的衣角,小臉上沾了點炭灰,眼睛卻亮得驚人——這是他第一次離開宗門這么遠。
“抓緊了,這里的地火靈力烈,別亂碰東西。”肖珩低聲叮囑,指尖無意識地收緊了些。他今日特意換上了便于行動的玄色勁裝,腰間的佩劍暫時換成了普通的法器,騰出的手正被王硯牢牢抓著。
鑄劍師是個須發(fā)皆白的老者,看到他們來,渾濁的眼睛亮了亮:“凌云宗的小娃娃?倒是稀客?!?/p>
“晚輩肖珩,求前輩為我二人鑄劍?!毙ょ窆硇卸Y,從儲物袋里取出兩個錦盒,打開時,里面各躺著一塊瑩潤的晶石,“這是我與師弟的生辰石,想共鑄雙劍?!?/p>
生辰石是修士自出生起便與之共鳴的靈物,用以鑄劍,能讓法器與主人心意相通。王硯看著自己那塊淡粉色的晶石,又看了看肖珩手中的墨色晶石,忽然想起桃林深處的桃花與黑石,臉頰悄悄熱了。
老者拿起兩塊晶石掂量片刻,目光在兩人之間轉了轉,忽然笑了:“雙劍同鑄,需以精血為引,性命相托,你們可知后果?”
肖珩毫不猶豫:“晚輩知曉?!?/p>
王硯也跟著點頭,小拳頭攥得緊緊的:“我不怕?!?/p>
老者不再多言,引他們到鑄劍臺邊。巖漿池里的地火被陣法引到臺面上,化作一團跳動的火焰。肖珩先割破指尖,將血滴在墨色晶石上,晶石瞬間吸收了血液,泛起深沉的光。
輪到王硯時,他剛舉起匕首,就被肖珩按住了手?!拔襾??!毙ょ竦穆曇艉茌p,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溫柔,他捏著王硯的指尖,用靈力在他指腹劃開一道極細的口子,小心地將那滴殷紅的血珠引到粉色晶石上。
血珠落下的剎那,兩塊晶石突然同時震顫起來,墨色與粉色的光暈交織纏繞,像兩道糾纏的靈絲。王硯看得呆了,直到肖珩碰了碰他的胳膊:“注入你的靈力試試。”
他依言照做,柔和的治愈靈力剛觸到晶石,就被一股更強的力量牽引著,與肖珩的劍修靈力融在了一起。巖漿池的地火猛地竄起三尺高,老者見狀,立刻揮動法訣,將兩塊晶石投入火焰中。
“劍名想好了?”老者問道,手中的錘子已經(jīng)開始敲打燒紅的劍坯。
肖珩看向王硯,眼底帶著笑意:“你先說?!?/p>
王硯抿了抿唇,小聲道:“我……我想用我的名字?!?/p>
“好?!毙ょ褶D頭對老者說,“一柄刻‘硯’,一柄刻‘珩’。”
錘子敲打劍身的聲音在谷中回蕩,像某種古老的儀式。王硯看著火焰中逐漸成型的兩柄劍,忽然拉了拉肖珩的衣袖:“師兄,我能求你件事嗎?”
“你說?!?/p>
“我想……在劍鞘內(nèi)側繡點東西。”王硯的臉紅到了耳根,“就一點點,不會影響劍的靈氣的。”
肖珩失笑:“繡什么?”
“保密?!蓖醭幗器锏卣A苏Q?,從儲物袋里摸出早就準備好的絲線——是用他自己的靈絲煉化的,泛著淡淡的粉色,“等鑄好劍,我偷偷繡?!?/p>
肖珩沒再追問,只是看著他認真的側臉,心里軟得一塌糊涂。
三日后,雙劍鑄成。
兩柄劍長短相仿,墨色的劍身上流轉著冷冽的光,劍柄處鑲嵌著那兩塊生辰石,在火光下熠熠生輝?!扮瘛弊謩Φ膭Ρ┒藟嬛y色的劍穗,“硯”字劍則是同色的流蘇,碰在一起時會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王硯捧著屬于自己的“硯”劍,指尖輕輕拂過劍柄上的刻字,忽然抬頭對肖珩說:“我們試試合璧劍法吧?”
肖珩挑眉:“你才學了三式基礎劍招?!?/p>
“我可以的!”王硯舉起劍,小小的身子努力擺出起勢的姿勢,卻因為重心不穩(wěn)晃了一下,差點摔倒。肖珩眼疾手快地扶住他,順勢握住了他持劍的手。
“看好了。”肖珩的胸膛貼著王硯的后背,溫熱的氣息拂過他的耳畔,“靈力要跟著我的氣脈走,手腕放松……”
兩人的手臂同時揮動,“珩”與“硯”雙劍齊出,劍氣在空中交織成一道半透明的屏障,竟將巖漿池濺起的火星都擋在了外面。收劍時,王硯的臉頰幾乎要貼在肖珩的手臂上,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平穩(wěn)的心跳。
“你看!”王硯轉過身,眼睛亮晶晶的,像藏了星星,“我說我可以的。”
肖珩看著他額角的薄汗,伸手替他擦去,指尖無意間碰到他后頸的桃花胎記,兩人都像被燙到般頓了頓。
“走吧,該回去了?!毙ょ駝e過臉,聲音有些不自然。
回去的路上,王硯一直把劍抱在懷里,像是捧著什么稀世珍寶。夜里肖珩起夜時,看到他房間的燈還亮著,窗紙上映出他低頭刺繡的影子,認真得連針腳歪了都要拆了重繡。
幾日后,肖珩發(fā)現(xiàn)自己的“珩”劍鞘內(nèi)側多了點東西。不是什么復雜的花紋,只是一朵小小的桃花,針腳細密,粉色的絲線在月光下泛著微光——是王硯的靈絲。
他假裝沒看見,卻在每次拔劍時,都格外小心地避開那處,像是怕驚擾了這藏在冰冷劍鞘里的,柔軟的秘密。而王硯的“硯”劍鞘里,不知何時多了一縷黑色的發(fā)絲,纏著劍柄上的流蘇,是肖珩的。
兩柄劍并排掛在墻上時,總會在寂靜的夜里輕輕相碰,發(fā)出細不可聞的聲響,像兩個少年藏在心底,未曾說出口的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