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紅燭在青瓷盞中輕輕搖曳，沈硯捏著折扇的手指微微收緊，骨節(jié)泛白。二樓雅閣外傳來絲竹聲，清脆的琵琶撥弦“錚錚”作響，卻無法掩蓋隔壁傳來爭執(zhí)的人聲——正是二皇子趙瑜略顯尖銳的嗓音。

“柳家這次送來的西域香料，本皇子要三成。”趙瑜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傲慢，像刀刃劃過瓷盤。

“可是……三皇子那邊……”對方的聲音低了些，帶著幾分猶豫。

“他算什么東西？不過是個沒娘的雜種！”趙瑜冷笑一聲，言語間滿是不屑。

沈硯垂下眼簾，指尖在案幾上輕輕叩擊，發(fā)出《梅花三弄》的節(jié)拍?！皣}噠噠”，清脆的聲響融入了這嘈雜的環(huán)境。這是他與無常閣約定的暗號，可此刻本該現(xiàn)身接應(yīng)的癆病鬼閣主謝臨卻遲遲未到，令人焦躁不安。

“客官，可要添茶？”鴇母甜膩的聲音突然在耳邊炸開，軟綿綿的語氣讓人渾身發(fā)麻。沈硯猛地一顫，險些打翻案上的青瓷盞。

這青樓名為“醉仙居”，表面上是一處風(fēng)月場所，實則是柳家的情報中轉(zhuǎn)站。今日，他扮作新晉舉子，眉目俊朗，舉止文雅，腰間掛著一塊溫潤的玉佩，內(nèi)里卻藏著半張秘卷地圖。

“不必。”他冷冷回絕，揮了揮手，正打算將人打發(fā)走，忽然聽到梁上傳來一陣細(xì)微的異響，“吱呀”一聲，仿佛有什么東西輕輕滑過木質(zhì)梁木。他猛地抬頭，只見雕花梁木間掠過一道黑影，緊接著賬冊如同雪花般散落而下，飄飄揚揚。

“抓刺客！”樓下驟然爆發(fā)出喧嘩聲，腳步紛亂，驚呼聲不斷。

二樓瞬間陷入混亂。沈硯幾乎是本能地抽出折扇，抬手之間，一道寒光乍現(xiàn)，一名白衣公子從梁上躍下，穩(wěn)穩(wěn)落地時卻踉蹌了半步，直接撞進(jìn)了他的懷中。

“沈大人，別來無恙？”那人抬起頭，唇邊勾起一抹笑意，聲音慵懶中透著幾分戲謔。

謝臨的呼吸帶著桃花釀的甜香，噴灑在沈硯的鼻尖，令他不由得皺了皺眉。直到此刻，他才看清謝臨腰間纏繞的賬本，封皮上隱約可見柳家與二皇子往來的印記——那是鐵證。

“謝九，你……”沈硯的話還未說完，卻被謝臨一把推開，整個人被抵在墻角。

“噓——”謝臨的指尖輕柔地掠過他的耳后，帶起一陣涼意。沈硯全身僵硬，剛想掙扎，卻聽見窗外箭矢破空的“嗖嗖”聲。謝臨反手甩出三枚銅錢，動作迅捷如電，“叮叮當(dāng)當(dāng)”幾聲脆響，羽箭盡數(shù)被擊落。

“二皇子的人來了。”謝臨貼在他的耳畔，輕輕一笑，語氣帶著幾分促狹，“沈大人是想被當(dāng)成刺客，還是……”

話未說完，房門“砰”的一聲被踹開。沈硯不及細(xì)想，手中的折扇已然脫手而出，精準(zhǔn)劈斷當(dāng)先那人的手腕，鮮血飛濺。謝臨趁機拽住他的衣袖，拉著他就往窗臺躍去。然而，樓下已被衛(wèi)隊團團圍住，火光照亮了整條街巷。

“跳！”謝臨不由分說，將他推了下去。沈硯驚呼一聲，“啊——”，身體懸空的瞬間卻被謝臨攬住腰肢，借著輕功在屋檐間跳躍，最后穩(wěn)穩(wěn)落在后街的青石板上。

“你瘋了？！”沈硯摔坐在地上，官服沾滿了泥漬和塵土，狼狽不堪。

“噓——”謝臨突然伸手按住他的嘴，指尖蹭過他唇角殘留的胭脂。沈硯這才意識到自己還未卸妝，此刻兩人衣衫不整，姿勢曖昧，怎么看都像是私奔被抓包的小倌。

“大人，要抓刺客嗎？”巡邏士兵舉著火把走近，聲音里帶著幾分警惕。

謝臨突然低頭，咬住他的耳垂，聲音含糊不清：“這位公子可是我的相好……”

沈硯惱羞成怒，手肘狠狠一拐，“嘭”地撞在謝臨的腰間。趁著對方吃痛松手的瞬間，他從袖中抖出三皇子的令牌，冷聲喝道：“本官正在查案，閑雜人等退下！”

士兵見狀，慌忙行禮告退。謝臨揉著腰，苦笑著搖頭：“沈大人好狠的心，這可是我新買的玉扣……”

“賬本呢？”沈硯懶得再理會他的牢騷，拍打著官服上的塵土，眉頭緊蹙。

“在這兒。”謝臨晃了晃手中的殘卷，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不過嘛——”

他突然躍上房梁，將賬本塞進(jìn)瓦當(dāng)?shù)目p隙之中，回頭對沈硯眨了眨眼：“青樓頂梁第三片琉璃瓦，沈大人自己去取吧?！?/p>

“謝九！”沈硯望著他迅速消失的背影，氣得直跺腳。這癆病鬼分明知道他有潔癖，偏生故意為難他爬上那滿是蛛網(wǎng)和灰塵的閣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