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辰星看著她寫下的字，看著她臉上那種混合著憧憬和決心的光芒，聽著她口中對“顧沉舟”的崇拜，只覺得一股酸澀又煩躁的情緒猛地沖上喉嚨口，堵得他難受極了。他煩躁地抓了抓自己本就亂糟糟的頭發(fā)，猛地轉(zhuǎn)身，一把抓起桌上那個最新款的游戲掌機——那是他磨了老爸好久才到手的寶貝。
顧辰星沐小晚！我看你是真的瘋了！
顧辰星為了一個……為了一個你根本不了解的人？為了一個游戲賬號？！
顧辰星你知道那有多難嗎？你知道你要放棄多少嗎？你的漫畫呢？你的游戲呢？你那些亂七八糟的愛好呢？全都不要了？！
沐小晚被他突如其來的爆發(fā)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后退了一小步?？粗l(fā)紅的眼睛，聽著他憤怒的質(zhì)問，心里也莫名地涌上一股委屈和倔強。她彎腰，默默撿起那個被摔在地上的游戲機，輕輕拍了拍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塵，然后把它放回桌上。動作很輕，卻帶著一種無聲的堅持。
沐小晚要放棄的，當(dāng)然要放棄
她抬起頭，迎上顧辰星憤怒的目光，眼神沒有絲毫退縮，反而比剛才更加清亮、堅定
沐小晚顧辰星，你說得對，那很難。所以…
她深吸一口氣，拿起那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擬》，翻開第一頁，嘩啦作響。然后，她就在顧辰星目瞪口呆的注視下，一屁股坐在地毯上，背靠著他的床沿，把書攤開在膝蓋上，掏出了一支筆。
沐小晚所以，從現(xiàn)在開始，每一分鐘都很寶貴。
她低下頭，目光落在密密麻麻的習(xí)題上，聲音不大，卻清晰地敲在顧辰星的心上
沐小晚我不會再浪費時間了
房間里只剩下書頁翻動的聲音和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午后的陽光透過百葉窗，在沐小晚低垂的睫毛上投下小片陰影。她專注地盯著書本，側(cè)臉的線條繃得緊緊的，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認(rèn)真和倔強。
顧辰星站在原地，像一尊被施了定身法的雕像。他看著坐在地上那個突然變得陌生又無比熟悉的身影，看著她膝蓋上那本象征著“地獄難度”的厚書，看著她額角沁出的一點點細汗。剛才那股滔天的怒火像是被戳破的氣球，瞬間泄得無影無蹤，只剩下一種沉甸甸的、酸澀的無力感，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不愿承認(rèn)的恐慌。
她來真的。為了那個“顧沉舟”，她真的要拼了命去闖那座獨木橋。
他張了張嘴，喉嚨干澀得發(fā)不出聲音。最終，他只是頹然地、重重地坐回自己的椅子上，煩躁地抓著自己的頭發(fā)，視線卻無法從那個埋頭苦讀的身影上移開。一種巨大的失落和茫然，像冰冷的潮水，無聲地將他淹沒。
時間在筆尖的沙沙聲和翻書的嘩啦聲中，悄然滑過了一年。
S大附中，這所以高升學(xué)率和嚴(yán)苛管理著稱的頂尖學(xué)府，開學(xué)季的氣氛也帶著一種沉甸甸的學(xué)術(shù)壓力。高大的梧桐樹掩映著紅磚教學(xué)樓，穿著統(tǒng)一深藍色校服的學(xué)生們步履匆匆，空氣中彌漫著油墨和青春的氣息。
沐小晚背著鼓鼓囊囊的書包，站在高一（三）班的門口，深深吸了一口氣。掌心因為緊張而微微出汗。一年！整整一年的挑燈夜戰(zhàn)、題海掙扎，無數(shù)次崩潰又咬著牙爬起來的瞬間，都是為了這一刻！她終于站到了這里，離那個清冷的身影，近了一大步。
她挺直脊背，推開了教室門。
喧鬧的教室瞬間安靜了一瞬，幾十道目光齊刷刷地投射過來。沐小晚努力維持著鎮(zhèn)定，目光卻不由自主地快速掃過整個教室。
找到了！
靠窗倒數(shù)第二排的位置。顧沉舟穿著一絲不茍的深藍色校服，白襯衫的領(lǐng)口扣到最上面一顆。他微微側(cè)著頭，看著窗外，清晨的陽光勾勒出他清雋而略顯冷硬的側(cè)臉線條。他似乎對門口的動靜毫無所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像一座孤島，隔絕了周圍的喧鬧。
沐小晚的心跳猛地漏跳了一拍，隨即又瘋狂地加速起來。是他！他真的在這里！她強壓下心頭的雀躍，故作平靜地走到講臺邊，等待班主任安排座位。眼神卻像被磁石吸住一樣，時不時地飄向那個窗邊的角落。
班主任沐小晚同學(xué)，你就坐……
班主任推了推眼鏡，目光在教室里逡巡。
就在這時，教室后門被“砰”地一聲撞開，一個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身影卷了進來。
顧辰星報告！老師對不起！自行車鏈子掉了！
顧辰星頂著一頭被風(fēng)吹得更亂的短發(fā)，額頭上掛著汗珠，校服外套隨意地搭在肩上，氣喘吁吁地喊道，臉上卻帶著一如既往的燦爛笑容。他的目光第一時間就精準(zhǔn)地捕捉到了講臺邊的沐小晚，眼睛瞬間亮得驚人，像兩顆小太陽。
他三步并作兩步?jīng)_過來，一把勾住沐小晚的肩膀，動作自然得仿佛演練過千百遍，對著班主任露出一個陽光到有點晃眼的笑容
顧辰星老師！這是我從小一起長大的鐵哥們兒沐小晚！我倆坐一起唄？保證互相監(jiān)督學(xué)習(xí)，共同進步！
他一邊說，一邊用力拍了拍沐小晚的肩膀，擠眉弄眼。
沐小晚被他拍得一個趔趄，肩膀被他箍得生疼，心里那點旖旎的小心思瞬間被這熟悉的“哥們兒式”熱情沖得七零八落。她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試圖掙脫他的魔爪
沐小晚誰要跟你坐一起！松手顧辰星！
講臺上的班主任顯然對顧辰星這種自來熟加厚臉皮的作風(fēng)習(xí)以為常，無奈地?fù)]了揮手
班主任行了行了，顧辰星，你去后面！沐小晚同學(xué)，你就坐那邊！
班主任的手指指向了教室中間一個空位。顧辰星立刻像泄了氣的皮球，哀嚎一聲
顧辰星?。坷蠋?！再考慮考慮嘛！
班主任沒理他。沐小晚暗自松了口氣，拎著書包走向自己的座位。經(jīng)過顧沉舟身邊時，她的腳步不自覺地放輕了，屏住了呼吸，眼角的余光飛快地瞥了他一眼。他依舊看著窗外，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囂都與他無關(guān)。
顧辰星耷拉著腦袋，一步三回頭地磨蹭到自己位于顧沉舟斜后方的座位上，一屁股坐下，發(fā)出不滿的聲響，眼神卻像黏在了沐小晚身上，帶著點不甘和委屈。
高中的日子，就在這種微妙而充滿張力的三角關(guān)系中拉開了序幕。
沐小晚如愿以償?shù)乜拷四繕?biāo)，卻發(fā)現(xiàn)那道“冰山”比她想象中更難融化。顧沉舟就像一臺精密運轉(zhuǎn)的學(xué)習(xí)機器，永遠獨來獨往，永遠沉默寡言。課堂上專注得如同入定，課間也幾乎不離開座位，不是看書就是做題。偶爾有大膽的女生紅著臉過去請教問題，他也只是言簡意賅地解答，眼神疏離，語氣平淡，從不廢話。他們一樣的年紀(jì)，只是之前不是一所學(xué)校。因為比沐小晚大，所以她都是叫她學(xué)長
沐小晚那顆滾燙的心，在對方持續(xù)釋放的低溫下，像被潑了一盆又一盆冷水。她嘗試過幾次笨拙的“偶遇”和“搭訕”，結(jié)果不是被對方一個冷淡的“嗯”字終結(jié)，就是直接被無視。挫敗感像藤蔓一樣纏繞著她。
好在，她還有一個永不枯竭的“能量補給站”——游戲。
幾乎每天晚上，當(dāng)完成繁重的課業(yè)后，沐小晚都會迫不及待地登錄《幻界》。那個灰色的“Chenxing_S”頭像，總會準(zhǔn)時亮起。組隊邀請發(fā)過去，對方也總是秒接。
副本幽暗的光影里，怪物低沉的咆哮聲和技能釋放的炫光中，那個清冷的聲音透過耳機傳來，成了沐小晚一天中最期待的時刻。
Chenxing_S注意三點鐘方向，有陷阱。
Chenxing_S治療留大加，BOSS馬上狂暴。
Chenxing_S躲得漂亮
Chenxing_S輸出時機抓得很好！
沐小晚學(xué)長……
游戲里的“顧沉舟”，和現(xiàn)實中那個冰山判若兩人。他依舊話不多，卻耐心、可靠、指揮清晰，偶爾還會給予她精準(zhǔn)的肯定。那些簡短的肯定，像投入心湖的小石子，總能漾開一圈圈喜悅的漣漪。沐小晚在這虛擬的世界里，汲取著靠近他的勇氣和甜蜜。
又一次酣暢淋漓的副本結(jié)束，沐小晚趁著傳送讀條的空隙，鼓起勇氣在語音里小聲問
沐小晚那個……你白天在學(xué)校，好像……都不太理人？
她斟酌著用詞，盡量顯得不那么在意
耳機那邊沉默了幾秒，只有輕微的電流聲。
就在沐小晚以為他又要像往常一樣用沉默帶過時，那個清冷的聲音響起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被刻意壓低的遲疑
Chenxing_S…學(xué)校人多眼雜。而且
Chenxing_S家里……管得嚴(yán)。早戀，影響不好。
早戀？影響不好？
沐小晚的臉“騰”地一下紅透了，像煮熟的蝦子。耳機里那低沉而帶著磁性的聲音，還有“早戀”這兩個字，像帶著細小的電流，瞬間竄遍她的四肢百骸，讓她整個人都酥麻了。
他……他這是在解釋？還是……在暗示什么？
巨大的羞澀和一種隱秘的狂喜瞬間攫住了她。她感覺自己快要不會呼吸了，手指緊緊攥著游戲機邊緣，指節(jié)都有些發(fā)白。
沐小晚哦……哦！明白明白！
她結(jié)結(jié)巴巴地回應(yīng)，聲音因為緊張而發(fā)飄
沐小晚學(xué)習(xí)為重！學(xué)習(xí)為重！
心里卻像揣了一只瘋狂蹦跳的小鹿，撞得她頭暈?zāi)垦！?/p>
原來是這樣！他白天在學(xué)校不是冷漠，是避嫌！是怕被家里知道！這個認(rèn)知像一劑強心針，瞬間驅(qū)散了所有白天的陰霾和委屈，只剩下滿心滿眼的雀躍和動力。
為了這份隱秘的“默契”，為了不辜負(fù)他的“顧慮”，沐小晚學(xué)習(xí)的勁頭更足了。她不僅要考上附中，還要在這里，離他更近的地方，努力發(fā)光！
然而，現(xiàn)實的靠近，遠比游戲里的并肩作戰(zhàn)困難得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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