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醫(yī)院的日子仿佛被無限拉長。半個月里,高途覺得他似乎被消毒水的氣味腌透了。
沈文瑯也不知道為什么一有時間就待在病房。
起初,高途心理惴惴不安,以為沈文瑯是有什么公務(wù)的事需要自己或者說沈文瑯借著陪護的名義處理公務(wù)。他甚至不敢大聲呼吸,生怕打擾到對方。
可幾天過去,他發(fā)現(xiàn)沈文瑯大多時候只是沉默地坐在靠墻的沙發(fā)上,指尖在手機屏幕上滑動,甚至有一天他聽見短視頻的聲音。
病房里常常是寂靜的,只有儀器規(guī)律的滴答聲,和兩人輕微的呼吸聲。一個靠在床頭望著窗外發(fā)呆,一個坐在沙發(fā)上看似專注于手機。
但高途總能感覺到那若有似無的視線,每當他望過去,沈文瑯的目光又是落在手機屏幕上,仿佛是他在自作多情。
然而,最無法忽視的存在就是空氣中始終彌漫著沉穩(wěn)而溫和的鳶尾氣息,那是沈文瑯的安撫信息素,如同大型動物的毛發(fā)正暖暖地包裹著他,舒緩著他因腺體衰竭而時常引發(fā)的隱痛和焦躁。
可能是這信息素太過于濃厚,以至于每次查房的Beta護士尚且只是覺得這間病房格外令人安心,而那位年輕的Omega護士長卻總是皺著眉頭進來,眼神在沈文瑯和高途之間徘徊,欲言又止。
最終她只能委婉地對高途說:“信息素安撫有助于恢復,但……過量也可能產(chǎn)生依賴,并且會影響其他病人。”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瞟向門外。
高途頓時面紅耳赤,尷尬得想鉆進被子里,嘴上不停地道歉。沈文瑯倒是面不改色,只在護士離開后,稍稍收斂了一些,但那股溫暖氣息始終未曾徹底消失,依舊固執(zhí)地縈繞在高途周圍。
高途的心在這日復一日的沉默陪伴和信息素包裹中,逐漸像一塊泡在牛奶里的小蛋糕,松軟又逐漸散開,他開始習慣一睜眼就能看到那個坐在沙發(fā)上的身影,甚至開始貪戀那令人心安的氣息。
好不容易熬到醫(yī)生點頭允許出院,高途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呼吸一口醫(yī)院外的自由空氣,逃離這被嚴密“監(jiān)控”和過度“安撫”的環(huán)境。
他換下病號服,穿上自己的衣服,感覺身體都輕快了不少,正盤算著是先去看妹妹還是先去上班,卻聽到沈文瑯不容置疑的安排:
“回家好好休息,醫(yī)生說了,出院只是第一步,后續(xù)調(diào)理更重要。”
高途一愣:“什么意思?!”
沈文瑯已經(jīng)利落地將他的少量物品收拾好,聞言抬眼瞥他,眼神里帶著一絲“這還用問”的意味,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得可怕:“放心,高秘書,作為老板,員工受傷了肯定給假期好好修養(yǎng)……對了,從現(xiàn)在開始,不許出門……直到傷全好了為止?!?/p>
“可是……”高途下意識想拒絕,他已經(jīng)很久沒上班了,他怎么可以繼續(xù)麻煩沈文瑯。
“沒有可是?!鄙蛭默槾驍嗨?,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反駁的力度,“這是醫(yī)囑。你需要靜養(yǎng)?!彼D了頓,補充道,“對了,工資肯定正常發(fā),你放心?!?/p>
高途所有的話都被堵了回去。他看著沈文瑯自然而然地拎起他的行李,走向門口,可在高途眼里這人挺拔的背影后面有個大尾巴在晃呀晃,似乎格外高興。
他站在原地,手指無意識地蜷縮了一下。最終,他還是默默跟了上去。
怎么莫名其妙就被禁足了呢?
逃離了醫(yī)院的白色牢籠,似乎只是進入了另一個由沈文瑯親手打造的、更為舒適卻也更加令人心慌意亂的溫柔囚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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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途一向很喜歡安靜,如果沒有重要的事情,他能在屋子里待很久,更何況還有小青檸陪他。
小家伙這段時間格外貪長,吃的也多,除了貓糧之外,還不要臉的賣著萌找高途要罐罐。吃完高途的罐罐之外,等沈文瑯回家還要順著褲腿往上爬。沈文瑯就要把他從身上撕下來然后黑著臉給他開罐罐。
由于二人的不停喂養(yǎng),小青檸成功突破10斤大關(guān)已經(jīng)變成大青芒。不過小家伙極其有心眼,貪吃的時候就各種耍寶,一會翻著肚皮踩奶,一會有瞪著圓溜溜的大眼睛露著小牙叫,弄的二人再冷的心也得化成水一樣。
每次高途試圖阻止投喂,告訴他現(xiàn)在小貓已經(jīng)好胖了,要減肥,沈文瑯就黑著臉很不樂意的把小貓帶到書房,一晚上不允許他碰。
兩位老父親含辛茹苦帶著心機小貓努力的討生活的場景簡直令人發(fā)笑,高途想著,要是讓外人知道沈文瑯那張總是冷著的臉有著貓奴的屬性,估計都要覺得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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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了一段時間總算讓沈監(jiān)獄長寬大處理準予“出獄”。
重返工作崗位的過程比高途想象中要順利,卻也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隔閡。近一個月的缺席,公司里似乎一切照舊,卻依然帶給高途一種陌生感。
“高秘書,身體恢復的怎么樣?”秘書長一大早看見高途,臉上的笑藏都藏不住了,拉著他就往茶水間鉆“你呀,再不來,我們秘書處都要被拆了!”
“秘書長,怎么了?”
“這不,這段時間你不在沈總身邊,他哪哪都不習慣,幾乎天天發(fā)火,你不知道沈總的表情啊,難看的要命!”
“夸張了,沈總脾氣很好的?!备咄居行┎粯芬饷貢L那樣說,試圖狡辯一下。
秘書長搖了搖頭,他不理解,明明高秘書帶眼鏡了,為什么還能看出來沈總脾氣很好。
雖然公司看似沒什么變化,周圍同事們也都禮貌地問候他的現(xiàn)狀,但眼神里多少帶著點探究的意味。
沈文瑯倒是恢復了以往工作時的雷厲風行,甚至更甚。堆積的事務(wù)不少,高途很快被淹沒在會議安排、報告審閱和行程協(xié)調(diào)之中。這種忙碌讓他安心,仿佛又回到了熟悉的軌道,可以暫時將醫(yī)院里那些令人心慌意亂的感知,以及家中那種過于溫馨的“囚禁”生活拋在腦后。
沈文瑯不會像在醫(yī)院那樣刻意釋放安撫信息素,但偶爾靠近交代工作時,那氣息還是會不經(jīng)意地流瀉出來,讓高途的腺體感到一陣輕微的、依賴性的悸動。另高途嘆了口氣的是好在公司里沒有其他omega。
最另高途摸不著頭腦的是,那沉穩(wěn)的鳶尾香氣,似乎依舊若有似無地縈繞在他的屋子周圍,明明沈文瑯并沒有出現(xiàn)過?!?/p>
而沈文瑯,總算是找到熟悉的感覺,渾身通暢。他需要什么文件、數(shù)據(jù),甚至只是一杯茶的溫度,往往剛起念,高途就已經(jīng)恰到好處地準備好了。這種無聲的默契曾因高途的病中斷,如今重新接續(xù),讓沈文瑯的心情舒暢了不少,連帶著公司里的低氣壓都似乎化開了一些。
日子在工作的高效運轉(zhuǎn)中平穩(wěn)度過。高途小心翼翼地維持著專業(yè)距離,將那份逐漸松軟的情感重新壓實,藏在心底最深處。
他本就不是恃寵而驕的人,更不會因為沈文瑯的態(tài)度而不要臉的覺得沈文瑯愛上自己。
他甚至開始覺得,醫(yī)院里的那些錯覺,家里那些過界的照顧,或許只是沈文瑯出于頂級Alpha對受傷下屬的責任感,以及作為朋友或者是……對小青檸的貓奴屬性的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