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霧如影隨形,帶著腐蝕性的低吼,逼迫著三人不斷深入熒光森林更詭譎的區(qū)域。符號指引的方向,最終將他們引至一處陡峭的山壁前,一個被層層發(fā)光藤蔓遮蔽的狹窄洞口,如同唯一的生路,幽深地敞開著。
“快進(jìn)去!”喜羊羊當(dāng)機(jī)立斷,他松開一直緊握著美羊羊手腕的手(那溫暖驟然離去,讓美羊羊心頭莫名 一空),轉(zhuǎn)而迅速而有力地將她輕輕推向洞口內(nèi)側(cè),自己則守在最后,警惕地掃視著追來的霧氣。
灰太狼第一個手腳并用地鉆了進(jìn)去,美羊羊緊隨其后。就在酸霧幾乎要觸及喜羊羊腳后跟的剎那,他敏捷地側(cè)身閃入,同時猛地拉扯洞口的藤蔓,讓它們自然垂落,重新封住了大部分洞口。
“嗤——”
白色的霧氣被隔絕在外,只能聽到它們腐蝕藤蔓和巖壁發(fā)出的、令人牙酸的聲響。洞內(nèi)瞬間變得昏暗,只有巖壁上零星鑲嵌的細(xì)小晶體散發(fā)著微弱的、如同呼吸般明滅的瑩白光芒,勉強(qiáng)勾勒出洞窟的輪廓??諝饫飶浡嗤梁湍撤N清涼礦物的氣息,隔絕了外界的甜膩與酸腐,帶來一絲短暫的安全感。
“暫時…安全了。”喜羊羊背靠著洞口附近的巖壁,微微喘息,目光第一時間落在美羊羊身上,確認(rèn)她安然無恙。
灰太狼癱坐在地上,大口喘著粗氣:“嚇…嚇?biāo)辣敬笸趿?!這鬼地方真是一刻也不想多待!”
美羊羊靠著另一側(cè)冰涼的巖壁,慢慢滑坐在地上。連續(xù)的奔逃、高度緊繃的神經(jīng),以及方才與喜羊羊之間那驚心動魄的對話和眼神交匯,幾乎耗盡了她所有的力氣。洞內(nèi)昏暗的光線成了她最好的掩護(hù),她終于允許自己流露出一絲疲憊,環(huán)抱住膝蓋,將臉埋了進(jìn)去。
寂靜在洞穴里彌漫,只有三人深淺不一的呼吸聲,以及洞外隱約傳來的、酸霧腐蝕的滋滋聲。
忽然,一陣細(xì)微的、無法抑制的顫抖從美羊羊的肩膀傳來。
喜羊羊立刻察覺到了。他幾乎沒有猶豫,邁步走到她身邊,挨著她坐了下來。他沒有說話,只是伸出手,溫暖干燥的掌心輕輕覆在她冰涼的手背上。
美羊羊身體微微一顫,沒有抬頭,也沒有抽回手。
“冷嗎?”他低聲問,聲音在狹小的空間里顯得格外溫柔。
美羊羊搖了搖頭,依舊埋著臉。不是冷,是累。是十五年的尋找、十五年的偽裝、十五年的堅強(qiáng),在這一刻險些徹底崩塌的后怕與委屈。
喜羊羊看著她脆弱蜷縮的身影,心臟像是被浸泡在溫?zé)岬乃崴?,又軟又澀。他想起腦海中閃過的那個成年美羊羊孤寂沉郁的側(cè)影,想起她手腕上猙獰的疤痕,想起她那些熟練得令人心疼的戰(zhàn)術(shù)動作……所有線索串聯(lián)起來,指向一個他無法想象、卻讓她獨自承受了許久的沉重未來。
他沉默地脫下自己的藍(lán)色小馬甲,動作輕柔地披在了她的肩上。馬甲上還殘留著他的體溫和淡淡的、陽光般的青草氣息,瞬間將她包裹。
美羊羊的身體僵住了。這股熟悉的、屬于少年喜羊羊的氣息,像是最有效的安慰劑,穿透了她層層的防備,直抵內(nèi)心最柔軟的地方。她的眼眶再次不受控制地發(fā)熱。
“喜羊羊…”她的聲音從膝蓋間悶悶地傳來,帶著濃重的鼻音,“…你害怕嗎?”
喜羊羊看著巖壁上明明滅滅的微光,認(rèn)真思考了一下,然后誠實地回答:“有一點。這個地方很陌生,也很危險?!彼D了頓,側(cè)過頭,目光落在她露出的、微微泛紅的耳朵尖上,聲音無比堅定,“但是,和你在一起,好像就沒那么怕了?!?/p>
美羊羊的心猛地一跳。
他繼續(xù)說著,像是在陳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而且,我相信我們一定能找到回去的方法。就像以前每次遇到麻煩一樣,我們最后總能解決的,不是嗎?”
他的樂觀和信任,像一道光,穿透了她心中積郁的陰霾。
美羊羊終于緩緩抬起了頭。
昏暗的光線下,她臉上淚痕未干,眼眶和鼻尖都泛著紅,平日里那份過度的冷靜和銳利被淚水洗去,顯露出底下屬于她這個年紀(jì)應(yīng)有的、柔軟的脆弱。這種強(qiáng)烈的反差,讓喜羊羊呼吸一滯,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撞了一下。
她看著他,看著少年清澈眼眸中毫不掩飾的擔(dān)憂、信任和那份讓她心顫的溫柔。
“可是…如果…”她聲音哽咽,幾乎說不下去,“…如果回去的路,比你想象的…要難很多很多呢?如果…需要付出很大的代價呢?”
這是她第一次,近乎直白地觸及那個沉重的未來。
喜羊羊沒有回避她的目光。他伸出手,指尖極其輕柔地拂去她臉頰上殘留的淚痕。他的動作小心翼翼,仿佛在觸碰一件稀世珍寶。
“那我們就一起面對。”他的聲音低沉而有力,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承諾,“無論多難,無論要付出什么,我們一起?!?/p>
他的指尖停留在她的下頜,微微用力,讓她更清楚地看到自己眼中的認(rèn)真。
“美羊羊,”他呼喚她的名字,像是吟誦一句古老的誓言,“我不知道在未來發(fā)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你獨自承受了多少。但是在這里,現(xiàn)在,有我在?!?/p>
他微微傾身,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洞內(nèi)微弱的光芒在他眼中跳躍,如同星辰落入湛藍(lán)的湖泊。
“我不會再讓你一個人了?!?/p>
這句話,徹底擊潰了美羊羊所有的防線。淚水再次洶涌而出,但這一次,不再是委屈和絕望,而是某種沉重枷鎖被卸下的釋然與感動。
她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看著他眼中那份超越年齡的堅定與深情,心中某個地方轟然倒塌,又有什么東西破土重生。
視線模糊中,她看到他緩緩靠近。
他溫?zé)岬暮粑p輕拂過她的臉頰,帶著少年特有的清新氣息。她沒有躲閃,甚至下意識地微微仰起了臉。
然后,一個極其輕柔的、帶著試探和無比珍視意味的吻,落在了她的唇上。
很輕,很涼,卻像一道電流,瞬間竄過兩人的四肢百骸。
喜羊羊的吻帶著少年的青澀和笨拙,卻充滿了不容錯辨的虔誠與決心。他只是輕輕貼著她的唇瓣,仿佛在用自己的方式,許下一個無聲的、跨越了時間的諾言。
美羊羊閉上了眼睛,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淚珠。她感受著唇上那片柔軟的觸感,感受著他傳遞過來的溫暖和力量,僵硬的身體慢慢軟化下來。她甚至能聽到自己胸腔里,那顆沉寂了多年的心,重新劇烈跳動的聲音。
這個吻短暫得如同蝶翼輕觸。
喜羊羊稍稍退開,耳根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眼神卻亮得驚人,里面帶著一絲忐忑,更多的是確認(rèn)心意后的堅定和溫柔。他看著她泛紅的臉頰和微微張開的、帶著水光的唇,喉結(jié)輕輕滾動了一下。
“這…這就是我的答案?!彼穆曇粲行┑蛦。瑓s異常清晰,“不管過去未來,我喜羊羊,認(rèn)定你了?!?/p>
美羊晴的臉頰瞬間緋紅,如同熟透的蜜桃。她看著他,看著這個在少年時期就讓她心動,在未來讓她思念成疾,如今又給了她無盡勇氣和溫暖的男孩,心中被巨大的甜蜜和酸楚填滿。
她沒有說話,只是伸出手,主動握住了他同樣有些汗?jié)竦氖郑c他十指緊緊相扣。然后用行動回應(yīng)——她微微前傾,將自己的額頭輕輕抵在了他的額頭上。
呼吸交融,心跳同頻。
無聲的誓言在昏暗的洞穴里悄然締結(jié),比任何言語都更加鏗鏘有力。
“咳!咳咳!”角落里,被無視了許久的灰太狼終于忍不住大聲咳嗽起來,尷尬地轉(zhuǎn)過身去,“你們…你們這些小羊注意點影響!本大王還在呢!”
喜羊羊和美羊羊迅速分開,臉上都飛起紅云,但相握的手卻沒有松開。
就在這時,洞穴深處,那些原本只是微弱呼吸般明滅的瑩白晶體,仿佛感應(yīng)到了什么,光芒忽然變得穩(wěn)定而明亮起來,柔和的光暈驅(qū)散了更多黑暗,將整個洞穴照得如同點綴著繁星的小小宇宙。
光芒也照亮了洞穴更深處的巖壁——那里,似乎有著更加龐大、更加復(fù)雜的古老壁畫,正等待著他們的發(fā)現(xiàn)。
前路依然未知,危險仍未遠(yuǎn)離。
但在這個散發(fā)著微光的庇護(hù)所里,有些東西已經(jīng)悄然改變。
喜羊羊轉(zhuǎn)頭看向美羊羊,眼中閃爍著探險的光芒和對她毫無保留的溫柔:“休息一下,然后,我們?nèi)タ纯辞懊孢€有什么,好嗎?”
美羊羊看著他,用力地點了點頭,唇角揚起了一個十五年來,最為真實、也最為輕松的笑意。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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