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期前一天的午后,陽光把落地窗烤得發(fā)燙。
莫淮怡蜷在輪椅里,背對著門口曬太陽。蓬松的尾巴從薄毯下鉆出來,一半搭在扶手上,一半垂在側(cè)面,雪白的毛被陽光曬得泛著暖融融的光,尾尖那撮淺金軟毛隨著呼吸輕輕顫動。
他又睡著了。
大概是這具身體實在太缺覺,加上陽光暖洋洋的,不過是看了會兒窗外掠過的飛鳥,眼皮就重得抬不起來。此刻腦袋歪在輪椅背上,長發(fā)滑下來遮住半張臉,嘴角微微張著,呼吸輕得像羽毛。
凜柯凱琪推開門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
少年睡得很沉,連他刻意放輕的腳步聲都沒能驚動。那截垂在側(cè)面的尾巴尤其惹眼,毛茸茸的一團,像剛從雪堆里滾過的絨球,干凈得讓有輕微潔癖的他都挑不出錯處。
他本是來確認婚禮流程的——皇室派來的禮儀官總說要兩人一起過一遍細節(jié),他耐著性子過來,沒想對方又在睡覺。
換作從前,他只會覺得這是故意的怠慢,眉頭早就皺起來了??涩F(xiàn)在看著那團軟乎乎的尾巴,指尖竟莫名地想起了上次觸碰時的觸感——蓬松,溫?zé)?,像裹著一團云。
他放輕腳步走過去,停在輪椅側(cè)后方。
莫淮怡的耳朵尖在陽光下透著點粉,呼吸均勻得像小貓。尾巴尖不知什么時候掃到了地板,沾了根細小白絨毛,隨著尾巴的輕微晃動輕輕打著轉(zhuǎn)。
凜柯凱琪盯著那根絨毛看了三秒,鬼使神差地伸出手。
指尖先碰掉了那根礙眼的絨毛,隨即停在尾巴蓬松的毛發(fā)上。
比記憶中更軟。
像揉了把曬干的棉花,又帶著動物特有的體溫,順著指尖一點點漫上來。他下意識地用指腹輕輕擼了一下。
“唔……”
輪椅上的人發(fā)出一聲極輕的哼唧,像是被驚擾的小貓,尾巴卻沒縮回去,反而往他手心里蹭了蹭,尾尖的金毛掃過他的手腕,有點癢。
凜柯凱琪的動作頓住了。
他垂眸看著自己落在雪白尾毛上的手,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與那團柔軟形成鮮明的對比。鼻尖似乎縈繞著少年身上淡淡的冷香,混著陽光曬過的暖意,竟不覺得討厭。
這太反常了。
他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暗影戰(zhàn)狼,指尖沾過的血比流過的汗還多,對這種柔軟的、毫無攻擊性的東西本該嗤之以鼻。可此刻看著那團在他手下輕輕顫動的尾巴,心底竟泛起一絲奇異的平靜。
他又輕輕擼了一下,從尾根到尾尖,動作慢得像在撫摸易碎的珍寶。
尾巴的主人似乎很舒服,呼吸更沉了些,腦袋往椅背上又靠了靠,露出的脖頸線條纖細,像易碎的瓷器。
凜柯凱琪的目光在那截脖頸上停了停,喉結(jié)微不可察地動了動,收回手時,指尖還殘留著毛茸茸的觸感。
他轉(zhuǎn)身想走,卻聽見身后傳來極輕的響動。
“……”
莫淮怡醒了。
他大概是沒完全清醒,眼睛半睜著,眼神霧蒙蒙的,視線落在自己被摸過的尾巴上,又慢慢抬起頭,對上凜柯凱琪還沒來得及移開的目光。
四目相對。
少年的眼睛很亮,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此刻卻透著點茫然和困惑,臉頰因為剛睡醒泛著淡淡的粉。他下意識地把尾巴往懷里卷,尾尖的金毛卻不聽話地翹起來,暴露了主人的慌亂。
凜柯凱琪的表情瞬間恢復(fù)了慣常的冷硬,仿佛剛才那個擼尾巴的人不是他。他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生硬地移開視線:“婚禮流程……禮儀官下午會來?!?/p>
莫淮怡沒說話,只是把尾巴抱得更緊了,耳朵尖紅得像染了胭脂。
他剛才好像……做了個很舒服的夢,夢里有暖暖的東西在摸他的尾巴,像曬過太陽的毛毯。原來不是夢。
那個冷冰冰的將軍……剛才在擼他的尾巴?
這個認知讓他腦子里一片空白,連社恐的本能都忘了發(fā)作,只是呆呆地看著凜柯凱琪的背影。
凜柯凱琪走到門口時,腳步頓了頓,沒回頭,聲音聽不出情緒:“尾巴……很干凈?!?/p>
說完,他推開門走了,留下輪椅上的少年抱著自己的尾巴,臉頰越來越燙。
陽光依舊暖洋洋的,莫淮怡低頭看著懷里蓬松的尾巴,指尖輕輕碰了碰剛才被摸到的地方,好像還殘留著一點微涼的溫度。
他打了個哈欠,困意又涌了上來,可這次卻怎么也睡不著了。
尾巴尖的金毛輕輕晃了晃,像在回味剛才那短暫的、帶著點陌生暖意的觸碰。
也許……結(jié)婚好像也不是那么難熬?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他按了下去。
莫淮怡把臉埋進尾巴里,悶聲悶氣地想:睡了睡了,想這些太費腦子。
只是那截雪白的尾巴,半天都沒舍得從懷里放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