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廣陵城,一行六人朝著云隱鎮(zhèn)的方向行進。氣氛算不上融洽,但也維持著一種微妙的平衡。
沈臨江和白玥棲走在最前,兩人偶爾低聲交談幾句,多是關于路線、邪物氣息的微弱感應,或是交流對之前事件的看法。沈臨江冷靜客觀,白玥棲則更注重實際效率和潛在威脅。
墨黎跟在稍后一點的位置,抱著手臂,臉色依舊不算好看。他那一身熾烈如火的赤紅錦袍在晨光中格外醒目,與他此刻冷冽的神情形成鮮明對比。他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時不時掃過被周沁涼纏住的林蕪,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和警告。林蕪被看得渾身不自在,忍不住偷偷對他比了個口型:看什么看!墨黎眼神一厲,嚇得她趕緊縮回頭,假裝認真聽周沁涼說話。
周沁涼對林蕪的好奇心簡直爆棚,圍著她問個不停:“林蕪姐姐,你們狐妖是不是都長得特別好看?修煉是不是要吸收日月精華?你會變回原形嗎?毛茸茸的肯定很舒服吧?”她冰藍色的眼睛里閃著純粹的好奇光暈,讓人很難討厭。
林蕪一邊腹誹“這妹子怕不是個毛絨控”,一邊嘴上跑火車:“那當然!我們狐妖出廠設置就是顏值天花板!修煉嘛,曬曬太陽摸摸魚……啊不是,吸收天地靈氣就行!原形?那可不能隨便變,怕帥暈你們!”她故意說得夸張,逗得周沁涼咯咯直笑。
洛川西則安靜地跟在隊伍最后面,低著頭,似乎對腳下的路更感興趣。只是偶爾會飛快地抬眼瞥一眼前方白玥棲挺拔冷峻的背影,又迅速低下頭,耳根微微泛紅。他手里無意識地捏著一張空白符紙,指尖微微用力。
中午時分,他們在一條溪邊稍作休息。
沈臨江再次拿出那黑色晶石和玉片,試圖更清晰地捕捉那股邪氣指向,但氣息依舊微弱且飄忽,只能大致判斷方向與云隱鎮(zhèn)吻合。
墨黎靠在一棵樹干上,看著沈臨江的動作,忽然開口,聲音低沉:“臨江,那血契……當真無解?若一直查不出所謂‘真相’,難道你要一直帶著這個妖孽?”他語氣中的不滿和擔憂顯而易見。
沈臨江收起物品,淡淡道:“契約已成,天地為證。真相總會水落石出。在此之前,約束她便是?!?/p>
“約束?”墨黎冷笑一聲,“我看她滑溜得很,你那點約束,別到時候把自己搭進去?!?/p>
林蕪正在溪邊撩水玩,聞言立刻回頭,叉腰道:“喂喂!紅衣哥!我怎么就滑溜了?我明明很老實好嗎?再說,沈臨江這么厲害,我哪敢造次???對吧,冰塊臉?”她試圖拉沈臨江當同盟。
沈臨江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完全無視了她。
墨黎被她一句“紅衣哥”叫得臉色更黑(雖然衣服確實是紅的),周沁涼趕緊打圓場:“墨黎師兄也是擔心嘛!林蕪姐姐你別介意!對了,快到云隱鎮(zhèn)了,聽說那里風景很美,以出產靈墨和宣紙聞名呢!”
這個話題成功轉移了注意力。林蕪果然被勾起興趣:“靈墨?聽起來很值錢的樣子?”
白玥棲清冷的聲音傳來:“云隱鎮(zhèn)雖小,卻有幾位隱居的丹青大家,其所用靈墨蘊含微靈,能小幅增益符箓威力,故在修真界小有名氣。但也正因如此,需更加警惕,妖物若藏身于此,恐更難察覺?!?/p>
休息完畢,眾人繼續(xù)趕路。越靠近云隱鎮(zhèn),周圍的景致越發(fā)清幽,山巒疊翠,云霧繚繞,確實配得上“云隱”之名。鎮(zhèn)子不大,白墻黑瓦,透著幾分文雅靜謐。街邊偶爾能看到售賣筆墨紙硯的店鋪,空氣中似乎都飄著淡淡的墨香。
然而,一進入鎮(zhèn)子,那股違和感就隱隱傳來。鎮(zhèn)上行人不多,且大多行色匆匆,面帶憂色。幾家客棧看起來也頗為冷清。
他們找了一家看起來最干凈的客棧住下。安頓時,自然又出了點小問題——如何“看管”林蕪。最終決定,林蕪單獨一間房,左右隔壁分別是沈臨江和白玥棲,墨黎則毫不客氣地在林蕪房門上貼了一張警戒符箓,一旦有異常妖力波動,他立刻就能察覺。林蕪對著那張符箓做了個鬼臉。
稍作安頓后,六人分成兩組在鎮(zhèn)上打聽消息。沈臨江、墨黎和白玥棲一組,周沁涼、林蕪和洛川西一組——這個分組是周沁涼主動要求的,她顯然還想多從林蕪那里挖點“狐妖秘聞”,洛川西則被動跟上。
沈臨江那邊進展順利,他們氣質不凡,稍加詢問,便有百姓唉聲嘆氣地告知:鎮(zhèn)上最近不太平,已經莫名其妙失蹤了好幾個年輕人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尸,官府查了半天也沒個頭緒。奇怪的是,失蹤的都是些頗有書畫天賦或者手藝精湛的年輕匠人。
而林蕪這邊,畫風就有點跑偏。周沁涼拉著她,專往賣胭脂水粉和漂亮首飾的鋪子鉆,一邊看一邊問:“林蕪姐姐,你們狐妖平時用什么保養(yǎng)皮毛……啊不是,皮膚呀?”“這個珠花好看嗎?配我的衣服嗎?”林蕪倒也配合,仗著原主記憶里的見識,說得頭頭是道,把周沁涼唬得一愣一愣的。洛川西跟在一旁,臉紅紅的,手里捏著個小錦囊,里面是他之前偷偷買的、想送給白師姐卻一直沒敢送出去的清心玉符。
直到路過一個賣畫的書生攤前,林蕪才稍微正經了點。那書生穿著洗得發(fā)白的青布長衫,面容清秀,帶著幾分靦腆和落拓,正低頭專心作畫。他的畫多是月夜山水,筆鋒卻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冷意,溪澗繞石如纏蛇,古樹枝椏盤曲似鱗。
林蕪多看了兩眼,總覺得這畫透著一股子邪性,而且這書生身上……有股極淡的、若有若無的腥氣,被他身上的墨味勉強蓋住。
“姑娘,要買畫嗎?”書生抬起頭,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只是那眼神深處,似乎有些空洞。
林蕪擺擺手:“看看,看看?!彼芮邲鲎唛_幾步,壓低聲音:“涼涼,你覺不覺得那書生有點怪?”
周沁涼歪頭看了看:“嗯?長得挺清秀的啊,就是有點窮酸氣。畫得也不錯,就是有點……冷?”
洛川西也小聲附和:“他…他的氣息,有點雜?!?/p>
正說著,沈臨江三人也走了過來,顯然他們也打聽到了類似的消息,正準備匯合。
就在這時,一個老婦人哭天搶地地從街那頭跑來,抓住路人大哭:“我的兒??!我苦命的兒啊!昨晚還好好的,說要去郊外寫生找靈感,怎么一晚上就沒回來??!他可是鎮(zhèn)上畫得最好的孩子?。 ?/p>
眾人臉色一肅。又失蹤一個,而且是畫師!
沈臨江上前安撫老婦人,仔細詢問她兒子最后可能去的地方以及平時常去寫生的地點。白玥棲則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周圍。
林蕪下意識地又看向那個書生攤子,卻發(fā)現不知何時,那書生已經收攤離開了,原地只留下一股極淡的、若有若無的腥甜氣味。
“跑得真快……”林蕪嘀咕。
墨黎顯然也注意到了那個匆忙離開的背影,他眼神微瞇,對沈臨江道:“方才那邊有個賣畫的書生,氣息有異?!?/p>
沈臨江點頭:“看來,需要好好拜訪一下這位‘畫師’了?!?/p>
夜幕降臨,云隱鎮(zhèn)被一種不安的寂靜籠罩。六人根據老婦人提供的線索和她兒子可能去的地點,分散在鎮(zhèn)外幾處風景秀美卻人跡罕至的地方暗中查探。
林蕪和周沁涼、洛川西一組,蹲在一處竹林里。周沁涼有些害怕地靠近林蕪:“林蕪姐姐,會不會有鬼???”
林蕪拍拍她:“怕啥,姐姐我……嗯?”她忽然停下動作,鼻尖微動,捕捉到了一絲極淡的、熟悉的腥甜氣,混雜在竹葉清香中?!斑@邊!”她壓低聲音,示意兩人跟上。
循著氣味,他們悄悄摸到竹林深處的一間廢棄茅屋外。茅屋里亮著微弱的燈光,隱約有人影晃動,還有……一種細微的、令人牙酸的吮吸聲?
林蕪對周沁涼和洛川西比了個“噓”的手勢,小心翼翼地在窗戶紙上捅了個小洞,湊上去看。
只見屋內,白天那個清秀書生正背對著窗戶,俯身在一個昏迷不醒的年輕人身上——正是失蹤的那個畫師!書生的肩膀詭異地聳動著,那吮吸聲正是從他那里傳來。更可怕的是,借著昏暗的燈光,林蕪看到書生垂下的手,指甲變得尖長,泛著詭異的青色,手背上似乎有細密的鱗片一閃而過!
“嘶——”林蕪倒抽一口冷氣。
幾乎是同時,另一方向也傳來了沈臨江冰冷的喝聲:“妖孽!住手!”
以及墨黎狂暴的劍氣破空之聲!
顯然,他們也找到了這里!
屋內的書生(或者說蛇妖)受驚,猛地回頭!他的眼睛在黑暗中變成了冰冷的豎瞳,嘴角還殘留著一絲透明的、帶著骨髓腥氣的涎液!
“壞我好事!找死!”蛇妖發(fā)出嘶啞的怒吼,猛地扔開昏迷的畫師,身形如鬼魅般撞破茅屋后墻,欲要遁入黑暗!
“哪里逃!”墨黎的怒吼聲和金紅色的劍氣已然殺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