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游的大巴車在盤山路上顛簸，車窗框住一路的秋景：楓葉紅得像火，銀杏黃得像金，遠(yuǎn)處的山影在霧里若隱若現(xiàn)。許池聽靠在窗邊，手里捏著本歷史小冊子，指尖劃過“古代棧道”那頁——劉老師說這次秋游的山坳里有段老石階，傳說是明清時的商道，讓他們留心觀察。

“看什么呢？”云雨湊過來，嘴里嚼著口香糖，“楊鑫霖剛才往你這兒看了三眼，別裝沒看見?！?/p>

許池聽的耳尖有點熱，把小冊子往臉上擋了擋：“看地形呢，免得待會兒爬山迷路?！?/p>

石枳意坐在前排，正舉著相機(jī)拍窗外的紅葉，鏡頭轉(zhuǎn)過來時，剛好拍到許池聽泛紅的耳根，她笑著按下快門：“池聽，你臉紅的樣子得存下來，比紅葉還好看。”

車廂里爆發(fā)出一陣笑，許池聽伸手去搶相機(jī)，被石枳意靈活躲開。她看著石枳意眼里的光，突然想起剛分班時，這姑娘連拍照都會下意識低頭——現(xiàn)在她敢舉著相機(jī)到處拍，連楊鑫霖被拍到時，也只是皺皺眉，沒像以前那樣躲開。

大巴車停在山腳下時，李天一背著個大大的登山包走下來，里面塞滿了水和零食?！拔覌尫亲屛?guī)У?，”他把包往地上一放，拉鏈拉開，露出各種包裝，“大家分著吃，別客氣?！?/p>

江瑞第一個沖上去搶了包薯片，嘴里嚷嚷：“可以啊李天一，夠意思！”

李天一的耳朵紅了，撓撓頭往楊鑫霖那邊走，遞給他一瓶運動飲料：“你上次說這種電解質(zhì)水好用，我媽給我買了兩箱?！?/p>

楊鑫霖接過水，點了點頭：“謝了?！彼穆曇粢琅f淡淡的，卻沒像以前那樣拒人于千里之外。

爬山時，石枳意走在最前面，相機(jī)舉得高高的，嘴里念叨著“這里的石階有磨損，肯定是老物件”，活脫脫個小導(dǎo)游。許池聽跟在后面，時不時幫她扶一下差點歪掉的背包，兩人的笑聲在山谷里蕩出回聲。

到半山腰的觀景臺時，劉老師讓大家休息，順便討論“古代商道與現(xiàn)代交通的聯(lián)系”。李天一蹲在石階旁，用手比劃著：“你看這鑿痕，規(guī)規(guī)矩矩的，肯定是官府組織修的，像歷史里說的‘馳道’。”

“有點道理。”楊鑫霖蹲下來，指尖碰了碰石階的邊緣，“但這寬度窄，更可能是民間商隊集資修的，方便運貨?！?/p>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起來，江瑞在旁邊插科打諢：“管他誰修的，能讓咱歇腳就行！”被云雨笑著拍了后腦勺。

許池聽坐在欄桿邊，看著他們討論的樣子，忽然覺得這場景很像歷史課本里的插畫——不同性格的人聚在一起，為同一個話題認(rèn)真著，吵吵鬧鬧，卻透著股讓人安心的熱鬧。

下山時，石枳意腳下一滑，“嘶”地抽了口氣，腳踝瞬間紅了一片。許池聽立刻上前扶住她的胳膊，半蹲下來看她的腳：“能走嗎？我扶你。”

“沒事……就是有點麻?！笔滓庖е?，想把重心往自己這邊挪，卻被許池聽穩(wěn)穩(wěn)按住。

“別逞強?！痹S池聽架著她的胳膊，調(diào)整好姿勢，“我勁兒大，帶你慢慢走?！?/p>

楊鑫霖從背包里掏出個小小的急救包，里面有繃帶和噴霧，遞給許池聽：“先噴點這個，能緩解疼?！彼闹讣馀龅皆S池聽的手背，涼得像山澗的水，卻帶著點說不出的穩(wěn)妥。

李天一跟在旁邊，時不時伸手想搭把手，嘴里念叨：“不行就說一聲，我來背也成?！?/p>

江瑞和云雨走在最后，江瑞背著石枳意的相機(jī)包，云雨手里拿著兩瓶水，嘴里還在念叨“讓你別跑那么快，這下好了吧”，語氣里的關(guān)心藏都藏不住。

許池聽扶著石枳意，一步一步踩著石階往下走。石枳意的體重輕輕壓在她胳膊上，像片羽毛，卻讓她覺得踏實——這姑娘終于不再事事往后躲，愿意依賴身邊的人了。

“你看，”石枳意低頭看著兩人交疊的影子，忽然笑了，“咱倆像不像歷史里說的‘相互扶持’？”

“像。”許池聽也笑了，“不過咱可比那些商隊輕松多了，至少不用背貨。”

到山腳下時，夕陽把所有人的影子拉得很長。李天一買了冰棍，分給每個人，遞到許池聽手里時，冰棍已經(jīng)有點化了，他撓撓頭：“不好意思，沒拿穩(wěn)?！?/p>

“沒事。”許池聽咬了一口，甜絲絲的涼意漫上來。

楊鑫霖站在旁邊，手里的冰棍沒動，卻彎腰幫許池聽系了系松開的鞋帶——她剛才扶人時沒注意，鞋帶蹭到了泥，他動作自然，像在做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謝了?！痹S池聽的聲音有點輕。

他“嗯”了一聲，低頭舔了口冰棍，嘴角沾了點白霜，像落了片小小的雪花。

大巴車返程時，車廂里安靜了許多，有人靠著窗戶睡著了，有人在小聲聊天。許池聽翻開歷史小冊子，發(fā)現(xiàn)里面夾著張紙條，是楊鑫霖的字跡：“你扶人時也崴了下腳，回去用熱水泡泡，急救包里有藥膏?！?/p>

她抬頭往后排看，楊鑫霖正靠著椅背閉目養(yǎng)神，陽光落在他的睫毛上，像停了只安靜的蝶。

許池聽把紙條夾回冊子里，指尖劃過“古代商道”那頁的插畫——畫里的人們背著貨，沿著石階慢慢走，雖然辛苦，卻朝著同一個方向。她忽然覺得，72班的這些人，就像畫里的趕路人，從最初的磕磕絆絆，到現(xiàn)在的互相扶持，腳印交疊著，在這秋山里，走出了屬于他們的路。

車窗外的晚霞紅得像火，把天空染成一片溫暖的橘。許池聽知道，“分班與暗礁”這卷故事，該在這里落下最后的帷幕了。那些曾經(jīng)的矛盾、恐懼、不安，都被這秋日的陽光和山風(fēng)，吹成了遙遠(yuǎn)的回聲；而留下的，是掌心相觸的溫度，是并肩走過的石階，是72班每個人眼里，比晚霞更亮的光。

大巴車駛進(jìn)市區(qū)時，路燈次第亮起。許池聽望著窗外掠過的燈火，忽然想起第一次走進(jìn)72班的那天，陽光也是這樣暖，只是那時的她，還不知道會遇見這么多人，會擁有這么多閃閃發(fā)光的故事。

而這第七十二頁的盛夏，早已在秋天的風(fēng)里，長成了最飽滿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