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陽光斜斜地切進72班教室，落在攤開的歷史課本上。劉老師布置的小組作業(yè)——“近代中國思想解放潮流”主題展示，把許池聽、楊鑫霖、石枳意和周意湊成了一組，此刻四人圍坐在靠窗的角落，桌上堆著半尺高的史料和筆記。

“我覺得可以按時間線分塊，”周意率先開口，指尖在草稿紙上畫了道橫線，“從林則徐‘開眼看世界’，到康梁維新，再到新文化運動，像串珠子?！彼ь^看向石枳意，眼里帶著詢問，“你覺得呢？”

石枳意正翻著《近代思想史論》，聞言抬起頭，臉頰泛著點淺粉：“我沒問題，就是……維新派和革命派的區(qū)別，我總有點繞不清?！彼闹讣庠凇熬髁棥焙汀懊裰鞴埠汀蹦莾尚凶稚袭嬃巳?，像在標記難點。

周意立刻抽出張便簽，畫了兩個簡易的政體圖：左邊畫著戴王冠的君主，旁邊標著“維新派”；右邊畫著舉著選票的小人，標著“革命派”。“這樣是不是清楚點？”他把便簽推過去，指尖不經(jīng)意地碰到她的手背，兩人都頓了頓，又飛快移開，像被陽光燙了下。

許池聽看著這幕，嘴角噙著笑，轉(zhuǎn)頭卻撞見楊鑫霖的目光。他正低頭對著《新青年》影印件做批注，筆尖在“打倒孔家店”那行字下頓了頓，忽然往她這邊推了推筆記本：“你上次說想加‘女性覺醒’的支線，我找了些秋瑾和呂碧城的資料?！?/p>

本子上貼著幾張老照片，秋瑾穿男裝的英姿，呂碧城辦報時的側(cè)影，旁邊用紅筆寫著她們的生卒年和主要貢獻，字跡工整得像印刷體。許池聽想起上周隨口提了句“課本里女性角色太少了”，沒想到他記在了心上。

“謝了。”她拿起筆，在照片旁畫了個舉著書卷的女性小人，裙擺飄得很高，像在奔跑，“這樣配著圖，展示的時候應(yīng)該會更生動?！?/p>

楊鑫霖的目光在小人飛揚的裙擺上頓了兩秒，喉結(jié)輕輕滾了滾，從桌洞里掏出個保溫杯，往她手里塞：“剛泡的薄荷茶，提神?！北跍販氐模撬矚g的微涼口感——他總記得她夏天容易犯困。

教室后排傳來一陣笑鬧，是江瑞和云雨。江瑞不知從哪兒摸來只櫻桃發(fā)夾，正笨手笨腳地想往云雨頭發(fā)上別，被她笑著拍開：“別搗亂！我們組的展示稿還沒寫完呢！”

“我?guī)湍銓懓。苯饻愡^去，聲音甜得發(fā)膩，“你說我寫，保證比楊鑫霖那本‘字典’還靠譜。”

云雨白了他一眼，卻把手里的稿子往他那邊遞了遞：“那你幫我查查‘三民主義’的具體內(nèi)容，我總記混‘民生’和‘民權(quán)’?！?/p>

江瑞立刻坐直了，拿出手機查資料，嘴里還嘟囔：“民生就是關(guān)注老百姓吃飯穿衣，民權(quán)就是給老百姓權(quán)利……你看，比課本好記吧？”

許池聽看著后排湊在一起的兩人，忽然對楊鑫霖說：“你看他們，像不像剛學(xué)會搭積木的小孩？”

楊鑫霖抬眼，目光掠過江瑞偷偷往云雨嘴里塞櫻桃的動作，嘴角幾不可察地彎了下：“比你畫的小人正常點?！?/p>

“喂！”許池聽假裝生氣，用筆桿輕輕敲了敲他的胳膊，“我那是抽象藝術(shù)?！?/p>

他沒躲，只是低頭繼續(xù)畫時間軸，耳尖卻在陽光里泛著層薄紅，像被她敲出了溫度。

午休時，周意去圖書館借更多史料，石枳意跟著他一起去，兩人并肩走在走廊上，影子在地上挨得很近。石枳意忽然想起什么，從書包里掏出個小袋子：“這個給你，我媽做的綠豆糕，解暑?！?/p>

周意接過袋子，指尖碰到她的，像觸到片柔軟的云?！爸x謝，”他的聲音比平時低了點，“我奶奶也愛做這個，下次帶給你嘗嘗?！?/p>

教室里，許池聽正對著“新文化運動局限性”那部分皺眉，楊鑫霖忽然從身后遞來張剪報，是篇關(guān)于“救亡圖存與思想啟蒙關(guān)系”的論文摘要。“這里提到的‘過于否定傳統(tǒng)文化’，可以加進你的支線里?！彼臍庀⒎鬟^她的耳畔，帶著薄荷茶的清冽，讓她的耳尖瞬間紅了。

“知道了?！彼舆^剪報，假裝認真看，心跳卻像漏了半拍。

江瑞不知什么時候湊了過來，手里舉著顆草莓：“許池聽，幫我個忙唄？”他把草莓往她手里塞，“你跟云雨說，今晚我請她看的電影，是她念叨了好久的那部愛情片，不是恐怖片?！?/p>

許池聽看著他緊張的樣子，忽然覺得這個總是咋咋呼呼的男生，在喜歡的人面前，也會露出這樣笨拙的認真。

夕陽西下時，小組作業(yè)的框架終于搭好了。周意整理史料，石枳意寫旁白，許池聽負責(zé)配圖，楊鑫霖則把所有人的內(nèi)容串成邏輯線，像根無形的線，把散落的珠子串成了鏈。

收拾東西時，許池聽發(fā)現(xiàn)自己的筆袋里多了顆楊鑫霖放的薄荷糖，而石枳意的筆記本里，夾著周意畫的小插畫——是個舉著書卷的女孩，旁邊寫著“思想的光，不分性別”。

走廊里，江瑞正幫云雨拎著書包，嘴里還在數(shù)：“電影散場后去吃冰粉，上次那家，加雙份紅糖……”

晚風(fēng)帶著梔子花的香，吹得人心里發(fā)漲。許池聽看著身邊的人，忽然覺得72班的夏天，就像這攤開的歷史筆記，那些協(xié)作的痕跡，那些藏在細節(jié)里的甜，都在時光里慢慢發(fā)酵，釀成了最溫柔的味道。而她和他之間，那杯薄荷茶，那顆糖，還有沒說出口的默契，像幅慢慢暈開的畫，在陽光里，愈發(fā)清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