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晨霧還沒散,72班的窗玻璃上凝著層薄霜。許池聽呵了口氣,用指尖在玻璃上畫了個抽象的小太陽,轉(zhuǎn)身時正好撞見楊鑫霖往她桌洞里塞早餐——今天是個油紙包,里面躺著兩只糖心荷包蛋,旁邊的便簽上寫著:“降溫,吃點(diǎn)熱的?!?/p>
字跡比平時多了幾個字,尾端還帶著點(diǎn)不易察覺的彎鉤,像藏著點(diǎn)猶豫的溫柔。
許池聽捏著便簽笑了笑,往他桌洞里回了張畫:一個戴著圍巾的小冰山,腳下踩著個荷包蛋,旁邊寫著“熱量+100”。
楊鑫霖看到畫時,正在刷題的筆頓了頓,嘴角幾不可察地彎了下。前排的江瑞余光瞥見,捅了捅身邊的云雨:“快看快看,冰山融化了!”
云雨剛把周意給石枳意帶的溫牛奶遞過去,聞言瞪了江瑞一眼:“小聲點(diǎn)!”眼睛卻忍不住往楊鑫霖那邊瞟,見他把那張畫小心翼翼地夾進(jìn)歷史筆記本,忍不住和石枳意交換了個“磕到了”的眼神。
石枳意的臉頰泛著點(diǎn)紅,手里捧著牛奶,指尖的溫度透過玻璃傳來,暖得剛好。周意坐在她旁邊,正幫她整理地理錯題本,把“氣旋反氣旋”的示意圖畫成了兩個旋轉(zhuǎn)的小風(fēng)車,逗得她偷偷笑。
自從天臺那次帶著體溫的吻后,兩人的關(guān)系近了許多。周意會幫她占圖書館靠窗的位置,石枳意會把他愛吃的橘子剝好放在筆袋里,那些藏在細(xì)節(jié)里的甜,像深秋的陽光,不熾烈,卻足夠讓人安心。
可這份安心,在周三放學(xué)時被悄然打破。
江瑞去車棚取車,遠(yuǎn)遠(yuǎn)看見校門口的梧桐樹下站著個熟悉的身影——染著黃毛,穿著件不合時宜的薄外套,正死死盯著72班的方向,眼神陰鷙得像淬了冰。
是李天一。
他怎么會在這里?
江瑞的后背瞬間冒了層冷汗。自從上次被勒令休學(xué),李天一就沒再出現(xiàn)過,所有人都以為他早就離開這座城市,沒想到會突然冒出來。更讓江瑞心驚的是,李天一的目光,明晃晃地落在正和周意說話的石枳意身上,像條伺機(jī)而動的蛇。
“喂,”江瑞悄悄繞到云雨身邊,聲音壓得很低,“你帶石枳意從后門走,我看到李天一了?!?/p>
云雨的臉色瞬間白了,下意識地往石枳意那邊靠了靠,指尖緊緊攥著書包帶:“他想干什么?”
“不知道,”江瑞的眼神冷了下來,悄悄把云雨往身后護(hù)了護(hù),“你們先走,我盯著?!?/p>
石枳意和周意察覺到不對勁,走過來問:“怎么了?”
“沒事,”江瑞扯出個笑,盡量讓語氣聽起來輕松,“就是后門那條路最近在修,怕你們不好走。”他給周意使了個眼色,用口型說“李天一”。
周意的臉色立刻變了,不動聲色地把石枳意往自己身后拉了拉:“那我們走側(cè)門吧,我知道條近路?!?/p>
石枳意雖然沒聽清,但看大家的神色,也隱約猜到了什么,指尖冰涼地攥住了周意的袖口,腳步卻沒退縮。
四人分成兩撥走,江瑞故意在校門口多待了會兒,看見李天一果然跟了周意和石枳意一段路,直到兩人拐進(jìn)有監(jiān)控的小巷,才罵罵咧咧地轉(zhuǎn)身離開,嘴里還嘟囔著什么“賤人”“等著瞧”。
江瑞的拳頭攥得發(fā)白,立刻掏出手機(jī)給楊鑫霖發(fā)消息:“李天一回來了,在學(xué)校附近晃悠,盯著石枳意?!?/p>
楊鑫霖和許池聽剛走到巷口,看到消息時,楊鑫霖的臉色瞬間冷得像冰。他下意識地把許池聽往身邊拉了拉,目光掃過四周,確認(rèn)沒有異常后,才沉聲道:“明天開始,我們一起走?!?/p>
許池聽的心跳有點(diǎn)快,卻點(diǎn)了點(diǎn)頭:“嗯?!彼粗鴹铞瘟鼐o繃的側(cè)臉,忽然想起他歷史筆記本里夾著的那張畫,原來這座冰山,總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悄悄豎起防線。
第二天,江瑞特意穿了件帶兜帽的外套,把自己武裝得像個保鏢;周意把石枳意送進(jìn)小區(qū)單元樓,看著燈亮了才肯走;楊鑫霖則每天提前半小時到校,晚自習(xí)后送許池聽到巷口,看著她進(jìn)家門才轉(zhuǎn)身離開。
72班的氛圍悄然繃緊了弦。大家心照不宣地形成了默契,走路時會下意識地觀察四周,放學(xué)時總是結(jié)伴而行,那些曾經(jīng)輕松的笑鬧里,多了層不易察覺的警惕。
只有在教室里,在攤開的書本和試卷間,那份屬于高三的灼熱與堅持,才顯得格外清晰。
許池聽在楊鑫霖的便簽上畫了個舉著盾牌的小人,旁邊寫著“別怕”;楊鑫霖回了張歷史人物圖,岳飛的鎧甲上寫著“莫等閑”。
石枳意在周意的地理圖冊上畫了片向日葵,朝著太陽的方向;周意給她的錯題本上貼了張便簽,寫著“有我在”。
江瑞把云雨的自行車鎖換成了最結(jié)實的那種,嘴里嚷嚷著“防賊防盜防人渣”;云雨則在他的運(yùn)動水杯里放了顆胖大海,罵他“話太多容易嗓子疼”。
深秋的風(fēng)越來越冷,梧桐葉落了滿地,像鋪了層厚厚的金毯。李天一的身影沒再出現(xiàn),但所有人都知道,那片陰影并沒有消失,只是暫時藏在了暗處,像顆隨時可能引爆的炸彈。
而72班的這些少年人,正帶著彼此的牽掛與守護(hù),在高三的壓力與潛在的威脅里,像深秋的松柏,挺直了腰桿,等待著下一場風(fēng)雨的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