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潮來得猝不及防，一夜之間，窗玻璃上結(jié)了層薄冰。石枳意早讀時總走神，指尖反復(fù)摩挲著手機屏幕——凌晨三點，她收到一條匿名短信，內(nèi)容污穢又惡毒，字里行間都是對她和周意的詛咒，末尾還附了張偷拍的照片，是她昨天和周意在巷口說話的樣子。

發(fā)信人沒留名，但那股陰鷙的語氣，石枳意一眼就認出是李天一。

她把手機屏幕按滅，塞進校服口袋，指尖冰涼得像揣了塊冰。早讀課的瑯瑯書聲里，她總覺得背后有雙眼睛盯著自己，像毒蛇吐信的嘶嘶聲，纏得她喘不過氣。

“怎么了？”周意遞過來一張地理錯題紙，上面用紅筆標(biāo)好了“大氣環(huán)流示意圖”的易錯點，聲音壓得很低，“臉色這么差?！?/p>

石枳意搖搖頭，想擠出個笑，嘴角卻僵得厲害：“沒事，可能有點冷?！?/p>

周意沒信，輕輕碰了碰她的手背，發(fā)現(xiàn)她的手涼得像冰。他皺了皺眉，沒再追問，只是從書包里掏出個暖手寶，悄悄塞進她手里——是他早上特意灌了熱水帶過來的，溫度剛好焐手。

“課間去趟辦公室，”他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把短信給王老師看?！?/p>

石枳意的睫毛顫了顫，點了點頭。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躲了，那些惡意像不斷擴張的沙漠，只有站出來，才能找到綠洲。

課間，石枳意和周意去了辦公室，王老師看完短信，臉色凝重得像要下雨?！拔視⒖搪?lián)系家長和派出所，”她拍了拍石枳意的肩膀，“這段時間學(xué)校會加派保安，你們放心。”

從辦公室出來，石枳意的腳步松快了些，卻還是忍不住攥緊了暖手寶。周意忽然從書包里掏出地理圖冊，翻到“板塊構(gòu)造圖”那頁，指著喜馬拉雅山脈說：“你看這里，印度洋板塊和歐亞板塊撞了幾千萬年，撞出了世界屋脊?！?/p>

石枳意不解地看著他。

“碰撞的時候肯定很疼，”周意的指尖劃過那道褶皺的山脈線，聲音很輕，“但撞完之后，形成的防線最堅固。我們現(xiàn)在就像這兩個板塊，壓力越大，抱得越緊，就越不容易被打垮?！?/p>

這個比喻帶著地理特有的厚重感，卻像道暖流，瞬間沖散了石枳意心里的寒意。她看著圖冊上那道巍峨的山脈，忽然笑了，眼里的光比窗外的冰棱還亮：“那我們得做最堅固的‘板塊’?！?/p>

教室里，楊鑫霖正往許池聽的桌洞里塞早餐——今天是碗小米粥，用保溫桶裝著，便簽上寫：“熱粥暖手，別碰涼水?！?后面還畫了個小小的盾牌，盾面上寫著“安全”兩個字。

許池聽摸出便簽時，心里暖烘烘的。她知道他在擔(dān)心什么，昨晚他發(fā)消息說“以后每天幫你帶熱水”，語氣強硬得像命令，卻藏著說不出的關(guān)心。

她回了張畫：一個舉著熱粥的小太陽，正往冰山的手里倒，旁邊寫著“共享熱量”。

楊鑫霖看到畫時，正在刷題的筆頓了頓，耳尖在晨光里泛著淺粉。他忽然想起許池聽昨天說“想考殯葬專業(yè)”時眼里的光，那時他沒說話，心里卻在想：不管她選什么路，他都得站在能護住她的地方。

江瑞和云雨也沒閑著。江瑞拜托當(dāng)警察的叔叔調(diào)取了學(xué)校附近的監(jiān)控，圈出了李天一可能出沒的幾個角落，畫了張“危險區(qū)域圖”分給大家；云雨則把石枳意的課表和自己的調(diào)成一致，課間、午休都形影不離，像個小小的“護衛(wèi)員”。

放學(xué)時，六個人分成兩撥走，楊鑫霖和江瑞走在外側(cè)，把許池聽、石枳意和云雨護在中間。路過巷口的監(jiān)控時，江瑞故意咳嗽了兩聲，用眼神示意大家看攝像頭的位置，像在說“我們被保護著”。

夕陽把六個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像道移動的長城。石枳意看著身邊的周意，他的側(cè)臉在余暉里顯得格外清俊，手里還攥著那張“板塊構(gòu)造圖”的復(fù)印件；許池聽碰了碰楊鑫霖的胳膊，發(fā)現(xiàn)他的手也揣在兜里，握著那個暖手寶的另一角——是她早上塞給他的，說“男生也需要暖手”；江瑞和云雨正低聲說笑，江瑞手里的“危險區(qū)域圖”被風(fēng)吹得嘩嘩響，卻擋不住兩人眼里的光。

李天一的惡意像場突如其來的暴雪，卻沒能壓垮這群少年人。他們用地理知識當(dāng)鎧甲，用便簽當(dāng)盾牌，用并肩的腳步當(dāng)防線，在高三的壓力和外界的威脅里，像初冬的松柏，把根扎得更深，把腰挺得更直。

晚自習(xí)的燈亮起來時，許池聽在楊鑫霖的便簽背面畫了顆星星，旁邊寫著“再黑的夜，也有光”。楊鑫霖看著那顆抽象的星星，忽然在下面補了句：“我是你的光?！?/p>

字跡有點歪，卻比任何承諾都重。窗外的冰棱在燈光下閃著光，像在為這句笨拙的話，鍍上了層溫柔的金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