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的白熾燈亮得刺眼,江瑞坐在問詢室的長椅上,手背上的傷口剛被醫(yī)護人員處理過,纏著層薄薄的紗布,滲著點淺紅。他爸——穿著警服的江警官——正隔著玻璃瞪他,眼神里有后怕,有生氣,卻藏著點沒說出口的驕傲。
“能耐了?”江警官進來時,把杯熱可可往他面前一放,聲音沉得像壓著冰,“知道那刀離你頸動脈多近嗎?”
江瑞撓撓頭,沒敢頂嘴,只是小聲說:“當時沒想那么多,就想不能讓他傷著人?!彼聪虼巴?,警燈的紅藍光芒在雪地上明明滅滅,“云雨她們沒事吧?”
“王老師送她們回去了,”江警官嘆了口氣,揉了揉他的頭發(fā),“你小子……隨我?!闭Z氣里的硬殼終于裂開條縫,“格斗動作挺標準,沒白看你叔的視頻?!?/p>
江瑞嘿嘿笑起來,拿起熱可可抿了口,忽然想起云雨撲過來時通紅的眼眶,心里軟得像棉花糖——剛才在警局門口,她拽著他的胳膊不許他動,眼淚掉在他手背上,燙得他心尖發(fā)顫。
另一邊,周意送石枳意回家,樓道里的聲控燈隨著他們的腳步亮了又暗。石枳意的手還在微微發(fā)抖,卻一直沒松開周意的手,指尖的溫度透過他的袖口傳過來,像道細細的暖流。
“上去吧,”周意站在她家門前,聲音輕得怕驚到她,“我看著燈亮?!?/p>
石枳意點點頭,掏出鑰匙時,忽然轉(zhuǎn)身抱住了他,臉埋在他的胸口,聲音悶悶的:“周意,謝謝你?!敝x謝你擋在我前面,謝謝你說“結(jié)束了”,謝謝你讓我敢抬頭看光。
周意的身體僵了一下,隨即輕輕回抱她,手順著她的背慢慢拍著,像在安撫一只受驚后終于放松的小獸。“說了,有我在?!彼穆曇糍N著她的發(fā)頂,帶著胸腔的震動,“以后都在。”
樓道燈暗下去時,石枳意推開家門,轉(zhuǎn)身沖樓下的周意揮了揮手,看見他站在雪地里,像棵不會動的樹,直到她房間的燈亮起,那道身影才慢慢轉(zhuǎn)身離開。她走到窗邊,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忽然覺得心里那塊空了很久的地方,被什么東西慢慢填滿了。
許池聽和楊鑫霖坐在回小區(qū)的公交車上,車廂里空蕩蕩的,只有他們兩個人。楊鑫霖一直沒說話,只是看著窗外掠過的街燈,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口袋里的便簽——是許池聽剛才塞給他的,上面畫了個舉著盾牌的小人,盾牌上寫著“江瑞超帥”,旁邊畫了個星星眼的小太陽,顯然是她自己。
“他真的很勇敢?!痹S池聽忽然說,聲音打破了車廂的安靜。
“嗯?!睏铞瘟攸c頭,轉(zhuǎn)頭看她,“你當時……怕嗎?”
許池聽想起刀鋒閃過的瞬間,想起楊鑫霖拽著她后退的力度,心臟還是會猛地縮一下。但她搖了搖頭:“不怕。”因為身邊有你們。
楊鑫霖的目光落在她臉上,路燈的光在她眼里明明滅滅,像盛著碎星。他忽然從書包里掏出個暖手寶,塞到她手里:“還熱著,捂捂?!笔撬缟瞎嗟臒崴?,原本想給她暖手,沒想到經(jīng)歷了這么多事。
暖手寶的溫度透過掌心漫開,許池聽低頭看著上面印的小太陽圖案,忽然笑了:“楊鑫霖,你是不是偷偷喜歡小太陽?”
他的耳尖瞬間紅了,像被路燈燙過,沒承認也沒否認,只是轉(zhuǎn)頭看向窗外,嘴角卻幾不可察地彎了一下。
第二天,學(xué)校里傳遍了江瑞制服歹徒的事,有人說他是“72班守護神”,有人跑來要簽名,連平時嚴厲的教導(dǎo)主任都在晨會上表揚他“臨危不亂,有擔當”。
江瑞被夸得臉紅,躲在教室后排刷題,卻被云雨拽著胳膊往外拖:“走,王老師讓我們?nèi)マk公室,說要給你申請見義勇為獎!”
“別別別,”江瑞掙扎著,“多不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云雨瞪他,眼里卻閃著光,“你本來就很厲害!”
周意和石枳意在整理地理筆記,石枳意忽然指著“地震波傳播”的示意圖說:“你看,縱波傳播快,先到地面;橫波破壞大,但來得慢。就像……危險來的時候,總有人比它更快?!?/p>
周意看著她眼里的光,笑了:“比如江瑞?”
“比如你們所有人。”石枳意的聲音很輕,卻異常清晰,“比如你,比如池聽,比如楊鑫霖,比如云雨,還有江瑞?!?/p>
許池聽把楊鑫霖給的《中國殯葬史》攤在桌上,扉頁上多了行他的字:“每個職業(yè)都有它的光?!彼切凶?,抬頭時正好撞見楊鑫霖的目光,他手里拿著歷史試卷,卻沒看題,顯然在等她的反應(yīng)。
“謝了。”她小聲說。
他的耳尖又紅了,低頭刷題時,嘴角卻沒壓下去。
放學(xué)時,六個人走在雪后的路上,陽光把積雪照得發(fā)亮,晃得人睜不開眼。
“李天一案子結(jié)了,”江瑞忽然說,聲音比平時沉,“我爸說他藏毒量夠判好幾年,加上持械傷人,估計得蹲很久?!?/p>
沒人說話,但空氣里的緊繃感忽然散了,像冰雪消融后的溪流,輕快地淌起來。
石枳意忽然停下腳步,看著天邊的晚霞,輕聲說:“我好像……終于能睡個好覺了?!?/p>
周意握住她的手,用力捏了捏:“以后都會。”
江瑞把云雨的圍巾往上拉了拉,遮住她凍紅的鼻尖:“等我從警校體驗營回來,教你們格斗術(shù),以后誰都別想欺負咱們?!?/p>
“好啊,”許池聽笑著點頭,看向楊鑫霖,“到時候你可別躲?!?/p>
楊鑫霖挑眉,難得接了句玩笑:“未必會輸。”
夕陽把六個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像串被陽光串起來的糖葫蘆,甜得晃眼。警燈閃爍的夜晚像場急促的雨,淋過之后,天空反而更亮了。他們知道,李天一帶來的陰霾徹底散了,而那些在風(fēng)雨里握緊的手,那些挺身而出的勇氣,都成了彼此心里最亮的光,照著前路,越來越清晰。
楊鑫霖忽然從書包里掏出張便簽,遞給許池聽。上面沒畫冰山,也沒寫歷史重點,只畫了條長長的路,路邊站著兩個小人,手牽著手,朝著太陽的方向。
許池聽的心跳漏了一拍,把便簽小心翼翼地夾進書里,抬頭時,正對上他帶著溫度的目光。
路還長,但好像,這樣走下去,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