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馬車碾過官道的最后一塊青石板,京城巍峨的輪廓徹底消失在群山之后。
我放下車簾,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懷中木盒——里面是那對重新分離的魚紋玉佩。離宮那日,皇帝親手將玉佩交還給我:“圣女既不愿留,此物便物歸原主。若有所需,憑玉佩可調(diào)動各地官衙。”
三個月了。我從江南水鄉(xiāng)走到西北荒漠,沿途超度因七星陣怨氣不散的亡魂,也救治被邪術(shù)所害的百姓。玄門圣女的名號漸漸傳開,人們稱我“金藤醫(yī)仙”。
但無人知,每個深夜我都會取出玉佩,試圖捕捉那一閃而逝的溫熱度——就像謝君毅最后留在我眉心的那個血咒,灼熱而決絕。
“姑娘,前面就是昆侖地界了。”車夫勒住韁繩,“再往深處走,馬車可就進不去了。”
我掀簾望去,巍峨雪山直插云霄,天地間一片蒼茫。自三日前感應(yīng)到龍脈異動,我便一路西行至此。冥冥中有什么在呼喚我,那感覺...熟悉得令人心顫。
徒步進山第三日,暴風雪突如其來。我躲進一處山洞避雪,枯藤自動盤成暖榻,金輝驅(qū)散寒意。取出干糧時,木盒中的玉佩突然發(fā)出微弱嗡鳴!
急忙打開,只見兩塊玉佩自行懸浮拼合,投射的光影在洞壁組成一幅精細地圖——正是昆侖山脈絡(luò),其中一處峽谷標記著雙魚交纏的圖騰!
心跳驟然加速。這個圖騰...謝君毅臨終前在我眉心畫的血咒,就是這個形狀!
暴雪稍歇,我即刻循圖而行。越靠近那個峽谷,懷中玉佩越發(fā)滾燙。穿過一道狹窄冰縫后,眼前豁然開朗——
遍地雪蓮綻放的谷地中央,矗立著一座白玉祭壇。壇上刻滿玄門符文,正中央凹陷的形狀,恰好能放入合體玉佩!
當我將玉佩放入凹槽的瞬間,整個山谷地動山搖!祭壇裂開,升起一具冰棺。棺中躺著的,竟是面色紅潤如生的謝君毅!
“君毅!”我撲到棺前,淚水模糊視線。他心口那道守護者咒印清晰可見,甚至...還有微弱心跳!
祭壇上浮現(xiàn)光影文字:“以圣女血脈為引,集天地靈氣,可喚醒守魂者。然需付出代價:施術(shù)者半數(shù)壽元。”
毫無猶豫!我劃破手腕將血滴入凹槽:“以我之血,喚汝之魂!”
金光沖天而起,冰棺緩緩開啟。謝君毅的睫毛顫動了一下,終于睜開雙眼。那雙熟悉的眸子里先是茫然,而后涌現(xiàn)滔天狂喜:“秋韻...你果然...”
話未說完,谷外突然傳來凄厲慘叫!我們沖出峽谷,只見山腳下村莊黑氣沖天,數(shù)個村民倒在地上形如干尸——正是被抽干生機的模樣!
現(xiàn)場殘留的符咒碎片上,赫然畫著與當年七星借運陣同源的符文!
“杜鴻漸的殘黨...”謝君毅面色凝重,“他們竟找到這里了?!?/p>
他忽然握住我的手,守護者咒印與我眉心血咒產(chǎn)生共鳴:“這一次,我們一起面對?!?/p>
雪山之巔,他衣袂飛揚,我金藤環(huán)繞。腳下是亟待拯救的蒼生,身后是失而復(fù)得的摯愛。
玄木不死,枯骨逢春。
圣門重開,天道輪回。
昆侖山谷的寒風卷著雪粒,撲打在謝君毅逐漸恢復(fù)血色的臉上。他指尖輕觸心口那道淡金色的守護者咒印,眸光復(fù)雜地望向我:“祖父...終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p>
“他付出的代價遠比你想象的殘酷?!蔽覍⒋迕癖怀楦缮鷻C的慘狀以神識傳遞給他,“杜鴻漸雖死,但他的瘋狂早已污染了太多人?!?/p>
謝君毅閉目感應(yīng)片刻,突然抬手結(jié)印——守護者咒印亮起,與我的圣女金芒在空中交織成雙色羅盤,指針劇烈震顫著指向東北方向!
“是改良過的噬生陣?!彼谅暤溃笆┬g(shù)者用了血親為引,否則不可能突破昆侖結(jié)界的感知?!?/p>
血親?我忽然想起杜鴻漸那個從未露面的私生女。難道...
“先去村莊。”我催動金藤開路,“幸存者可能還有救?!?/p>
被邪陣侵蝕的村莊死氣彌漫。謝君毅半跪在地,掌心按上焦黑的陣眼痕跡:“三天前布的陣,施術(shù)者帶著七個孩童往北去了——他們要用純陰之血澆灌陣核!”
正當我們欲追時,懷中玉佩突然發(fā)燙!合體的玉佩自行懸浮,在雪地上投射出蜿蜒的路線圖——終點竟是昆侖山脈深處一道被冰封的瀑布!
“是星樞洞?!敝x君毅脫口而出,“玄門歷代圣女閉關(guān)之地!玉佩在指引我們!”
冰瀑之后別有洞天。千年冰晶構(gòu)筑的穹頂下,無數(shù)玉簡懸浮空中,正是玄門失傳的典籍。正中央的水晶碑上刻著警示:“萬魂噬天陣若成,龍脈逆轉(zhuǎn),生靈涂炭。唯兩儀凈蓮可破。”
碑文詳細記載了凈蓮煉制之法:需圣女心頭血三滴,守護者半魂為引,輔以東海鮫珠、西域佛燼等稀世之物。
“半魂為引...”我猛地抓住謝君毅的手,“這意味著你會...”
“值得?!彼次兆∥遥鄣资谴銦掃^的堅定,“但在此之前,我們需要先救那些孩子。”
根據(jù)玉佩指引,我們在洞深處找到一枚冰封的鮫珠——正是煉制凈蓮所需的第一件材料。就在取出鮫珠的瞬間,整個洞窟劇烈震動!
“就知道你們會來這兒!”嬌叱聲自洞口傳來。黑衣女子率眾闖入,手中彎刀直取謝君毅咽喉:“謝家人都該死!”
金藤格開彎刀的剎那,我看清了她袖口的雙蛇紋繡——國師府死士的標志!謝君毅守護咒印爆發(fā),將她震退數(shù)步,卻突然愣?。骸澳愕难劬?..”
女子面紗滑落,露出與杜鴻漸七分相似的眉眼,但那雙瞳孔竟是罕見的重瞳!傳說中能看穿虛妄的重瞳!
“杜若曦...”謝君毅道破她的身份,“你母親被杜鴻漸獻祭時,是我祖父暗中保下你性命。”
女子渾身劇震,彎刀哐當落地:“你說什么?!”
“否則你以為為什么能活到現(xiàn)在?”謝君毅逼近一步,“重瞳之血是噬天陣最好的催化劑,杜鴻漸留著你,不過是為了最終儀式!”
真相擊潰了杜若曦的防線。她癱坐在地,泣不成聲:“娘死前...讓我把這個交給能啟動星樞洞的人...”她從懷中取出一枚墨玉符牌,“這是噬天陣的陣樞鑰匙...”
根據(jù)符牌指引,我們連夜趕往葬神淵。越是靠近,玉佩越是滾燙,最后竟自行融合成完整的太極魚形狀!
淵底沖天邪氣中,赫然可見數(shù)百孩童被鐵鏈鎖在祭壇周圍。正中央的柱子上,一個白發(fā)男子低垂著頭——竟與我記憶深處父親的面容重合!
“爹?!”我失聲驚呼。
男子聞聲抬頭,胸口赫然插著七枚噬魂釘:“韻兒...快走...這是陷阱!”
杜鴻漸殘魂自深淵浮現(xiàn),聲音如同萬鬼哭嚎:“好一幕父女情深!譚秋韻,要么你自愿成為主陣眼,要么我看著你父親魂飛魄散,三州之地化為焦土!”
謝君毅突然輕笑出聲:“杜鴻漸,你忘了守護者最擅長的能力是什么嗎?”
他雙手結(jié)印,心口咒印竟離體飛出,化作金鐘罩住整個祭壇!“是封印啊——!”
幾乎同時,我將兩儀凈蓮種子拋向空中:“以圣女之名,喚天地清明!”
凈蓮綻放的圣光中,杜鴻漸殘魂發(fā)出不甘的嘶吼:“不可能!除非你們...”話音戛然而止,他驚恐地看向杜若曦——
少女重瞳流血,雙手死死按在陣眼上:“娘,女兒給您報仇了!”噬天陣能量逆流,反將杜鴻漸殘魂吞噬!
危機解除的剎那,謝君毅癱倒在我懷中,心口空蕩蕩一片——守護咒印已徹底消散。
“笨蛋...”我淚如雨下,將凈蓮度入他心口,“你以為我會讓你獨自承擔?”
昆侖雪落無聲,新生的守護咒印在我們相握的手間緩緩亮起。
這一次,命運由我們共同續(xù)寫。
(伏筆:凈蓮凈化深淵時,地底浮現(xiàn)更多被封印的玄門遺跡,指向更古老的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