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的最后一晚,練習生們難得地聚在一起,開起了線上直播。
左航坐在靠近攝像機的位置,看似專注地盯著屏幕上滾動的實時評論,實則漫不經(jīng)心,思緒已經(jīng)飄走了,他想起了那天朱志鑫對他說的那些話。
當時朱志鑫說得云里霧里,話里有話,他沒聽太明白,再去問時,朱志鑫卻又不說了。
左航在心里憤憤道,最討厭說話說一半的人了。
不過朱志鑫說的有些話,他還是聽進去了,比如“嘴長在他自己身上”,比如“他必須有勇氣說出口”……可知道歸知道,做到并不容易,這些天里,每當他想找個機會,把自己想說的話都對鄧佳鑫講清楚時,總會突然出現(xiàn)這樣那樣的事情,一股腦冒出來阻撓。
從前他一直以為,和人搞好關系是件極其容易的事,比他最擅長的打鼓、唱rap都要容易一百倍,可直到他遇到鄧佳鑫。
鄧佳鑫打破了他對人際關系的所有幻想,他在這段關系面前,空前地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仿佛站在只由一根繩索支撐的吊橋中央,已經(jīng)走了不知多長的路途,回頭望看不到盡頭,已經(jīng)回不去了,往前看卻也是一片渺茫,可明知自己不想放棄,不能就這樣一了百了地松開手,所以只好死死抓住那根搖搖欲墜的繩索,一門心思地往前走。
只是他在這段關系中,走得極慢,每走兩步就要拉住繩索蹲下來,甚至使勁拽一拽,試試牢不牢固。
他怕鄧佳鑫突然有一天真的放手了,繩索如天崩地裂般滑脫下來,他便也跟著這段沒頭沒尾的情感,墜下懸崖去,摔得粉身碎骨。
他確實是個膽小鬼,在感情中戰(zhàn)戰(zhàn)兢兢,生怕踏錯一步。
人群中傳來一陣歡呼,左航也裝模作樣地跟著歡呼起來。
他不知道他們在歡呼什么,只知道他不能向鄧佳鑫那邊看,他們還在避嫌,于是轉頭沖著身后的張峻豪笑,笑得張峻豪莫名其妙。
“你在笑啥子哦?!我們輸了!”張峻豪怒吼道。
左航這才反應過來,他們已經(jīng)在組隊玩游戲了,他和鄧佳鑫一如既往地被分到了對立面,鄧佳鑫他們隊贏了。
他不禁斜過眼去看鄧佳鑫,這些天只要見到他,鄧佳鑫就板著臉,左航難得看到對方笑得這么開心,雖然不是對著他笑。
他不自覺也跟著笑起來。
左航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只是笑,笑得停不下來,嘴角咧到耳根去,扯得臉頰生疼。他笑明明只是一個游戲,贏了何必這么開心;笑明明都有劇本,屏幕前的看客何必這么認真;笑自己太傻,明明鄧佳鑫身邊少了誰,多了誰,都是一個樣,他卻蠢到以為鄧佳鑫離不開他,自以為是地為對方扣上莫須有的罪名,以為這樣就能理所應當?shù)玫綄Ψ降年P注,哪怕只是在他身上停留不到一秒,獨屬于他的一眼。
可縱使他期待再多,在這搖搖欲墜的吊橋上,分明只有他一個人在舉步維艱,暗戀到最后,也只是他一個人的兵荒馬亂。
鄧佳鑫或許早就放手了,只等著他最后的這一絲執(zhí)念消耗殆盡,沒有天崩地裂,沒有海誓山盟,只有最后心臟落地的那一瞬,一切化為虛無,就好像這占據(jù)了他整個青春的、驚心動魄的心動,從未存在過一般。
左航討厭這樣,他不甘心,這就像是在明目張膽地嘲弄他,一切的糾結、尷尬、難過與不安,一切深思熟慮后的努力、鼓足勇氣后的含蓄告白,都成了最微不足道的笑話。
他的暗戀不該如此,不該連對方都不知曉就這么匆匆結束了。朱志鑫說過,他要說出來,讓對方知道,哪怕最終是他一個人粉身碎骨從橋上跌下去,他青春中唯一的一次心動,也應該結束得轟轟烈烈,有始有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