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訓課的第三周，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席卷了整座城市。

晚自習結束時，雨還沒有停的意思，豆大的雨點砸在玻璃窗上，發(fā)出噼里啪啦的聲響，像在敲打著某種急促的節(jié)奏。

姜樾收拾好競賽資料，看著窗外密不透風的雨幕，有點犯愁。

她早上出門時沒帶傘，媽媽今晚要加班，原本說好讓她自己打車回家，可校門口的出租車早就被搶光了。

“沒帶傘？”

晏時櫟的聲音從旁邊傳來，他手里拿著一把黑色的折疊傘，傘面上還沾著水珠。

姜樾抬頭，正好看到他把另一本物理競賽題塞進書包，淺褐色的眼睛在燈光下顯得格外亮。

“嗯?！彼c了點頭，指尖無意識地攥緊了懷里的錯題本——那是晏時櫟借她的，上面還夾著她昨晚沒解完的數論題草稿。

“我送你到公交站吧，”晏時櫟撐開傘，傘面傾向她這邊，“前面路口有夜班公交，能到你家附近嗎？”

姜樾愣了愣，報出小區(qū)的名字。晏時櫟點頭：“正好順路，走吧?！?/p>

兩人并肩走進雨里，傘面不大，晏時櫟刻意往她這邊偏著，自己的肩膀很快被雨水打濕，深色的校服暈開一片水漬。

姜樾注意到了，悄悄往他那邊挪了挪，傘柄不經意間碰到他的手，兩人同時頓了一下，又迅速移開，只有心跳在雨幕里悄悄加快。

“昨天那道數論題，你解出來了嗎？”晏時櫟率先打破沉默，聲音被雨聲過濾得格外清潤。

“還沒，”姜樾有點不好意思，“最后一步的同余定理沒繞明白?！?/p>

“正常，”晏時櫟笑了笑，“我第一次做也卡了很久。其實可以用反證法，先假設存在整數解，再推出矛盾……”他一邊走，一邊在腦子里梳理步驟，語氣認真得像在課堂上講課。

姜樾聽得很專注，偶爾插一兩句疑問，兩人的話題不知不覺就從競賽題聊到了南城的小吃街，又說到明德中學后面那家藏在巷子里的文具店。

雨還在下，卻好像沒那么冷了，傘下的空間里，浮動著淡淡的墨水味和雨水的清新氣息。

走到公交站時，夜班公交還沒來。候車亭的長椅被雨水打濕了，兩人只能站著等。

晏時櫟忽然想起什么，從書包里掏出一張草稿紙和一支筆，借著路燈的光，在紙上飛快地寫著：“你看，反證法的步驟其實很簡單，先列已知條件……”

筆尖在紙上滑動的聲音被雨聲蓋過，卻清晰地落在姜樾心里。

她湊過去看，晏時櫟的字跡很工整，每一步推導都標注得清清楚楚，最后還畫了個小小的箭頭，指向結論。

雨水偶爾濺到紙上，暈開一點墨痕，卻一點也不影響那些清晰的線條。

“這樣是不是就懂了？”晏時櫟把草稿紙遞過來，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指腹，兩人的溫度在雨夜里格外清晰。

“嗯，謝謝?！苯薪舆^紙，小心地折起來放進錯題本里，像珍藏著什么寶貝。

公交的燈光終于在雨幕里出現，晏時櫟把傘塞到她手里：“拿著吧，明天還我就行?！?/p>

“那你怎么辦？”姜樾連忙推辭，“你家還有很遠吧？”

“沒事，我跑回去就行。”晏時櫟笑了笑，往后退了一步，雨水瞬間打濕了他的頭發(fā)，“快上車，別遲到了?！?/p>

公交車停在面前，姜樾看著他被雨水淋透的樣子，心里有點過意不去，卻還是被他推上了車。

她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隔著雨霧，看到晏時櫟還站在候車亭下，朝她揮了揮手。

車開出去很遠，姜樾從窗戶里回頭，還能看到那個黑色的身影立在雨幕里，像個沉默卻溫暖的坐標。

她低頭看著手里的傘，傘柄上還殘留著晏時櫟的溫度，又翻開錯題本，看著那張被小心折好的草稿紙，忽然覺得，這個雨夜好像沒那么糟糕了。

第二天早上，姜樾特意提前半小時到學校，想把傘還給晏時櫟。剛走到教室門口，就聽到里面?zhèn)鱽頊仄獾穆曇簦骸敖闶遣皇怯胁?？昨天雨那么大，你居然把傘給別人了？”

“我那不是看她一個女生沒帶傘嘛，”江涵的聲音有點委屈，“再說我跑回去也沒多遠。”

“跑回去？你知不知道你昨天淋了雨，今天早上就打噴嚏了？”溫柒的語氣軟了下來，卻還是帶著點埋怨，“給，這是我媽煮的姜湯，趁熱喝?！?/p>

姜樾站在門口，沒進去。她透過窗戶，看到江涵接過保溫杯，嘴角偷偷揚了起來，而溫柒轉過身時，耳根紅得像熟透的蘋果。

陽光透過雨后天晴的窗戶，落在他們身上，暖融融的。

“早?！?/p>

晏時櫟的聲音在身后響起，姜樾回頭，看到他手里拿著兩個包子，還冒著熱氣：“剛在食堂買的，肉餡的，你要不要吃？”

“謝謝?！彼舆^包子，把傘遞給他，“昨天……謝謝你送我?！?/p>

“小事。”晏時櫟接過傘，隨手靠在桌角，“那道數論題，解出來了嗎？”

“解出來了，”姜樾點頭，從書包里掏出草稿紙，“按你說的反證法，很順利?！?/p>

晏時櫟接過紙看了看，嘴角彎了彎：“思路很清晰，比我第一次寫的好多了?！?/p>

他的夸獎讓姜樾的臉頰有點發(fā)燙，剛要說話，就看到溫柒氣呼呼地走過來，手里攥著個空保溫杯：“姜樾，你評評理，江涵是不是個笨蛋？淋了雨還嘴硬，剛才喝姜湯都差點燙到舌頭！”

“誰讓你煮那么燙的？”江涵跟在后面，手里拿著個面包，還不忘反駁。

“我那不是怕涼了嗎？”溫柒瞪他。

看著他們又開始斗嘴，姜樾和晏時櫟對視一眼，都忍不住笑了。

陽光透過窗戶，在課桌上投下斑駁的光影，空氣中浮動著包子的香氣和淡淡的墨水味。

姜樾低頭咬了口包子，溫熱的肉餡在嘴里化開，心里也暖暖的。

她想起昨晚雨夜里的草稿紙，想起晏時櫟被雨水打濕的肩膀，忽然覺得，這場關于競賽的旅程，好像比她想象中更有意思。

或許，所謂的“第七定律”，就是在某個不經意的瞬間，有人愿意為你撐傘，為你寫滿一張草稿紙，為你把復雜的公式，變成最簡單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