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樓的樓道里,聲控?zé)粢驗殚L久的寂靜而悄然熄滅,陷入一片昏暗。只有安全出口指示牌散發(fā)著幽幽的綠光,勉強勾勒出1201門口那個蜷縮成一團的身影輪廓。
秦霄賢抱著膝蓋,背靠著自家那扇冰冷堅硬、此刻卻對他緊閉的防盜門,坐在地板上。他面前,放著一個印著某知名連鎖快餐Logo的紙袋,里面散發(fā)出炸雞和薯條混合的、油膩而誘人的香氣。這本該是慰藉轆轆饑腸的美味,此刻卻只讓他覺得無比凄涼和……荒謬。
事情的起因很簡單,卻又充滿了秦霄賢式的“杯弓蛇影”。
中午,饑餓感終于戰(zhàn)勝了對外界的恐懼。他鼓起十二萬分勇氣,點了份外賣,備注依舊是那行刻在DNA里的要求:“放門口,勿敲門,勿打電話。謝謝?!?/p>
他像往常一樣,守在貓眼前,屏息凝神。當(dāng)看到外賣小哥的身影出現(xiàn)在監(jiān)控畫面里,他松了口氣。然而,下一秒,他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那小哥大概是趕時間,又或者是被他門口那三個不同角度的攝像頭搞得有點發(fā)怵,竟然把外賣袋子放在了距離門口足有……兩米遠的樓道公共區(qū)域!放在了一個裝飾花盆旁邊!
秦霄賢當(dāng)時就懵了。他死死盯著那個袋子,仿佛那不是炸雞薯條,而是一顆定時炸彈。出去拿?萬一電梯里突然沖出來狗仔或者私生怎么辦?萬一那個位置剛好是監(jiān)控死角,有人埋伏怎么辦?他腦子里瞬間閃過無數(shù)個可怕的念頭。
猶豫,掙扎,恐懼像藤蔓一樣纏繞著他。最終,對饑餓的妥協(xié)占了上風(fēng)。他深吸一口氣,像執(zhí)行特種任務(wù)一樣,猛地拉開門,以百米沖刺的速度沖向那個袋子!指尖觸到紙袋提手的瞬間,他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往回沖!
“咔噠?!?/p>
一聲清脆的、帶著終結(jié)意味的聲響。
他全身的血液瞬間凝固了!僵硬地回頭,只見那扇厚重的防盜門,在他眼皮底下,不,在他屁股后面……嚴絲合縫地關(guān)上了!
門……鎖了?!
他下意識地摸向褲兜——空的!手機!他剛才沖出來太急,手機還放在客廳茶幾上!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水,瞬間將他從頭澆到腳!他被鎖在了門外!穿著單薄的家居服,赤著腳,手里只拎著一袋還冒著熱氣的炸雞薯條!
他瘋狂地拍打門板,徒勞地轉(zhuǎn)動門把手,甚至試圖用指甲去摳那光滑的門縫——一切都是徒勞。冰冷的金屬門鎖無情地嘲笑著他的絕望。
他想打電話求救。找誰?何九華?這個點,老何肯定已經(jīng)在德云社后臺準(zhǔn)備下午的演出了,手機大概率靜音。張九齡?王九龍?他們可能也在忙。最重要的是……手機都沒帶能找到誰?
他不敢下樓!單元門禁需要刷卡,樓下大堂人來人往,萬一被蹲守的狗仔拍到“德云社秦霄賢衣衫不整、赤腳被鎖門外”的新聞……他簡直不敢想象那會是怎樣一場新的輿論風(fēng)暴!
恐懼、饑餓、寒冷、還有那該死的、揮之不去的社死感,他居然被自己點的外賣鎖在了門外!,多重打擊下,秦霄賢徹底放棄了掙扎。他像一只被遺棄的小狗,抱著膝蓋,慢慢滑坐到冰涼的地板上,背靠著那扇拒絕他進入的家門。
他盯著那袋炸雞薯條,肚子咕咕叫得更兇了。算了……臉面?尊嚴?在饑餓面前一文不值。他自暴自棄地撕開包裝袋,抓起一根薯條塞進嘴里,機械地咀嚼著。炸雞的酥脆,在此刻嘗起來只有無盡的苦澀和凄涼。他一邊啃著雞翅,一邊警惕地豎著耳朵,聽著樓道里任何一絲風(fēng)吹草動,生怕被人撞見自己這副狼狽相。
樓道里一片死寂。只有他細微的咀嚼聲,和偶爾因為委屈而發(fā)出的、帶著鼻音的抽氣聲。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就在秦霄賢啃完最后一塊雞塊,準(zhǔn)備把骨頭也嗦一遍的時候——
“?!?/p>
電梯到達的清脆提示音,如同驚雷般在寂靜的樓道里炸響!
秦霄賢渾身一僵,嘴里的雞骨頭差點卡在喉嚨里!他驚恐地瞪大眼睛,心臟瞬間狂跳起來!誰?!狗仔?!私生?!還是……物業(yè)?!
他手忙腳亂地想把自己縮成一團,藏進門口的陰影里,但已經(jīng)來不及了!
電梯門緩緩打開。
皮鞋敲擊地面的聲音,帶著一種穩(wěn)定而利落的節(jié)奏感,由遠及近。
秦霄賢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幾乎要破喉而出!他絕望地閉上眼睛,準(zhǔn)備迎接社死或者更可怕的場面。
腳步聲在他面前停下了。
一股淡淡的、混合著消毒水和某種清冽皂角的氣息飄入鼻腔。
秦霄賢僵硬地、一點點地抬起頭。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雙包裹在黑色修身西褲里的筆直長腿,腳上是一雙款式簡潔的黑色低跟皮鞋。視線往上,是剪裁合體的米白色風(fēng)衣,敞開著,露出里面一件……深藍色的、熨燙得一絲不茍的襯衫領(lǐng)口?!
秦霄賢的瞳孔驟然收縮!這制服襯衫……這顏色……這質(zhì)感……
他猛地抬起頭!
周凜就站在他面前。
她似乎剛下班,風(fēng)衣上還帶著室外的微涼氣息。短發(fā)依舊清爽利落,臉上帶著一絲工作后的疲憊,但那雙眼睛,即使在昏暗的光線下,也依舊清明銳利,如同寒星。
她的目光平靜地掃過坐在地上、嘴角還沾著炸雞碎屑、手里捏著半根啃得干干凈凈的雞翅骨、赤著雙腳、衣衫單薄、一臉驚恐和呆滯的秦霄賢,再掃過他面前那堆狼藉的外賣包裝袋,最后落在那扇緊閉的防盜門上。
她的眼神里,沒有驚訝,沒有嘲笑,甚至沒有一絲波瀾。平靜得……像是在看一件再普通不過的日常小事。
秦霄賢的臉“騰”地一下紅到了耳根!他恨不得當(dāng)場挖個地洞鉆進去!被鎖在門外已經(jīng)夠慘了,還被鄰居撞見自己蹲在門口啃炸雞?!而且這個鄰居還是……刑偵支隊副隊長?!昨晚他剛報警抓過人家!
他張了張嘴,想解釋,想道歉,想找個地縫鉆進去,但喉嚨像是被堵住了,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只能發(fā)出“嗬嗬”的、尷尬到極致的抽氣聲。
周凜的目光在他臉上停留了兩秒,似乎讀懂了他所有的窘迫和絕望。她沒有說話,只是微微挑了下眉梢,然后,做了一件讓秦霄賢目瞪口呆的事情。
她將手里拎著的公文包隨意地放在地上,然后抬手,伸向了自己烏黑利落的短發(fā)。
在秦霄賢呆滯的目光注視下,她竟然……從發(fā)髻里,抽出了一根……黑色的、細細的、看起來再普通不過的……一字發(fā)卡?!
秦霄賢的大腦徹底宕機了。她……她要干什么?用發(fā)卡……撬鎖?!
只見周凜走到1201門前,微微俯身,將那根細小的發(fā)卡前端,以一種極其精準(zhǔn)的角度,探入了門鎖的鎖孔。她的動作流暢而穩(wěn)定,手指幾乎沒有一絲顫抖,眼神專注,仿佛不是在撬鄰居家的門鎖,而是在處理一件精密的證物。
秦霄賢屏住了呼吸,眼睛瞪得溜圓,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的手和那扇門鎖。
一秒……
兩秒……
“咔噠?!?/p>
一聲極其輕微、卻無比清晰的機括彈開的聲響!
在秦霄賢震驚到無以復(fù)加的目光中,那扇剛剛將他無情拒之門外的、堅固無比的防盜門鎖……竟然……開了?!
周凜直起身,隨手將那根神奇的發(fā)卡插回發(fā)間,動作自然得如同整理了一下衣領(lǐng)。她伸手,輕輕一推——
“吱呀……”
1201的房門,應(yīng)聲而開。
秦霄賢徹底石化在原地,嘴巴微張,保持著啃雞翅骨的姿勢,眼睛瞪得像銅鈴,大腦一片空白,只剩下那聲“咔噠”和門開的景象在無限循環(huán)播放。
周凜彎腰拎起自己的公文包,目光再次落在他那張寫滿“我是誰我在哪我看到了什么”的呆滯臉上,語氣平淡無波,仿佛只是順手幫他撿了支筆:
周凜“進去吧?!?/p>
秦霄賢這才如夢初醒,手腳并用地從地上爬起來,也顧不上滿手的油和狼狽,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沖進了家門,仿佛身后有洪水猛獸。
周凜看著他倉惶的背影,幾不可察地搖了搖頭。她正準(zhǔn)備轉(zhuǎn)身回自己家,卻聽到身后傳來一個帶著巨大震驚和濃濃困惑、甚至有點變調(diào)的聲音:
秦霄賢“周……周警官……”
秦霄賢扒著門框,只露出半個腦袋,眼神里充滿了對未知力量的敬畏和對世界觀的沖擊,他小心翼翼、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
秦霄賢“你……你會開鎖這事兒……”
秦霄賢“需要……需要跟警察備案嗎?”
周凜的腳步頓住了。她緩緩轉(zhuǎn)過身,看著門縫里那雙寫滿“求知欲”和“三觀碎裂”的眼睛,沉默了兩秒。
然后,她嘴角極其細微地向上牽動了一下,那弧度幾乎難以察覺,卻像冰雪初融時掠過的一絲暖風(fēng)。她的聲音依舊清冷,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屬于職業(yè)人的淡定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調(diào)侃:
周凜“比開手銬簡單?!?/p>
周凜“不用備案?!?/p>
說完,她不再停留,拎著公文包,走向1202,開門,進屋,關(guān)門。動作一氣呵成,留下秦霄賢一個人扒著門框,在風(fēng)中凌亂。
比……比開手銬……簡單?
秦霄賢看著對面那扇重新關(guān)上的門,又低頭看了看自己剛剛重獲自由的家門,再想想那根神奇的發(fā)卡……
他默默地關(guān)上了門,背靠著門板,緩緩滑坐在地。
他覺得,他可能需要重新認識一下這個世界。
以及……他那位一拳能打死五個私生飯、三秒能撬開防盜門、開鎖比開手銬還簡單的……警察鄰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