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辣燙攤的熱氣混著晚風(fēng)漫過來，張瀟正拿著根竹簽比劃投籃姿勢，冷不丁被沈念敲了下后腦勺：“小心戳到別人，剛看見三班那幾個也在隔壁炸串?dāng)?，別又起沖突?！?/p>

張瀟立刻蔫了，嘟囔著“知道了”，手里的竹簽卻轉(zhuǎn)得更歡：“說起來，下周運動會，咱班4x100接力還差個人，初哥肯定得上，學(xué)霸要不要試試？”他突然轉(zhuǎn)向江澈，眼睛亮得像沾了油星，“你看著瘦，說不定是隱藏的飛毛腿呢？”

江澈剛把一片青菜放進(jìn)嘴里，聞言差點嗆到，林初伸手往他后背拍了兩下：“別聽他瞎扯，他是想找個人替他跑最后一棒——上回他跑最后一棒，愣是把接力棒甩進(jìn)了草叢。”

“那是意外！”張瀟急得臉通紅，沈念在旁邊幫腔：“確實是意外，那天草叢里竄出只貓，換誰都得嚇一跳?！彼掍h一轉(zhuǎn)，看向江澈，“不過運動會真缺人，你要是不想跑接力，報個跳遠(yuǎn)也行啊，反正別總窩在教室里刷題?！?/p>

江澈攪了攪碗里的湯，輕聲說：“我不太會?！?/p>

“不會才要學(xué)?。　睆垶t立刻接話，“我教你！我跳遠(yuǎn)拿過年級第三呢！”他說著就要起身示范，被沈念一把按?。骸白掳赡?，穿著拖鞋怎么示范？小心摔成八瓣?！?/p>

林初看著江澈微垂的眼睫，突然開口：“我報了1500米，要是你不介意，到時候可以來起點站著?！彼D了頓，補充道，“聽說站在起點的人，能給跑的人攢點運氣?！?/p>

江澈抬眼時，正撞上林初的目光，對方眼里映著攤前的燈泡光，亮得像落了星子。他幾不可察地點了點頭，筷子在碗底碰到塊沒撈著的魚豆腐，不知怎么就想起剛才林初悄悄往他碗里放東西的動作。

結(jié)完賬往回走時，張瀟還在碎碎念運動會的事，說要給江澈定制“跳遠(yuǎn)速成計劃”，從明天起每天早自習(xí)前加練。沈念在旁邊笑著拆臺：“就你那把助跑線踩成虛線的技術(shù)，別把人帶溝里去?！?/p>

路過街角的文具店，林初突然停下腳步：“等我會兒?！彼麤_進(jìn)店里，出來時手里多了兩本一模一樣的錯題本，封面是淺藍(lán)的，跟他那本很像。他把其中一本塞給江澈：“物理老師說錯題要分類記，這個本子格子大，畫圖方便?！?/p>

江澈捏著本子的邊緣，指尖觸到光滑的紙頁，突然想起林初那本卷了邊的練習(xí)冊。張瀟湊過來看了看：“喲，學(xué)霸專屬錯題本？初哥你這是偏心啊，怎么不給我也買一本？”

“你？”林初挑眉，“給你買十本也是當(dāng)草稿紙用，上周的數(shù)學(xué)卷子還在你桌肚里蜷著呢。”沈念在旁邊點頭附和：“就是，張瀟的桌子比垃圾桶還亂，上次找橡皮，從里面翻出半塊發(fā)霉的面包?！?/p>

張瀟被懟得沒話說，撓著頭往前跑：“我去前面探探路，看有沒有賣冰汽水的！”沈念沖他的背影喊：“少喝點冰的，昨天你咳嗽還沒好！”

晚風(fēng)把兩人的聲音送過來，江澈低頭看著手里的錯題本，淺藍(lán)色的封面在路燈下泛著柔和的光。林初走在他身邊，影子被拉得很長，偶爾會跟他的影子疊在一起，像被晚風(fēng)悄悄系了個結(jié)。

“運動會那天，”江澈突然開口，聲音比平時稍高些，“我去起點給你加油?！?/p>

林初腳步頓了頓，轉(zhuǎn)頭看他時，正撞見路燈在他鏡片上投下的光斑，像落了兩粒星星。他勾了勾嘴角：“行啊，到時候別站太遠(yuǎn)，我怕看不見?！?/p>

前面張瀟舉著兩瓶冰汽水喊他們快點，沈念拽著張瀟的胳膊不讓他亂跑，兩個人的笑聲像串在風(fēng)里的鈴鐺。江澈捏緊手里的錯題本，突然覺得，有些距離好像不用尺子量，也能慢慢算清——就像此刻，他和林初之間的腳步，不遠(yuǎn)不近，剛好能跟上彼此的影子。

運動會前的最后一節(jié)體育課，張瀟抱著個卷尺在沙坑邊轉(zhuǎn)悠，活像個剛?cè)胄械墓こ瘫O(jiān)理?！爸芫嚯x得再量準(zhǔn)點，”他蹲在地上劃了道歪歪扭扭的線，“學(xué)霸你看，從這兒起跑，到起跳線正好十七步，我當(dāng)年拿第三就靠這步數(shù)?！?/p>

江澈站在旁邊，校服袖子挽到小臂，露出細(xì)瘦卻結(jié)實的手腕。他看著沙坑里被踩得亂七八糟的腳印，又看了看張瀟劃的線，忍不住提醒：“助跑節(jié)奏應(yīng)該比步數(shù)重要吧？物理課上講過，初速度和起跳角度才是關(guān)鍵?！?/p>

“哎？”張瀟愣了一下，撓撓頭，“好像……有點道理？”沈念抱著個秒表從跑道那邊走過來，聞言笑出聲：“讓你平時少睡覺多聽課，現(xiàn)在被學(xué)霸用物理知識碾壓了吧？”她晃了晃手里的秒表，“林初剛測了1500米的耐力跑，成績比上次快了十秒，你倆要不要過去看看？”

沙坑旁的吵鬧很快吸引了林初的注意。他剛結(jié)束訓(xùn)練，額前的碎發(fā)被汗水打濕，貼在飽滿的額頭上?？匆娊赫驹谏晨舆?，他隨手把手里的礦泉水瓶往地上一放，走過去：“真打算報跳遠(yuǎn)？”

“還在考慮?！苯旱哪抗饴湓诹殖鯘裢傅倪\動服上，喉結(jié)輕輕動了動，“你跑得挺快。”

“那是，”張瀟搶過話頭，拍著胸脯，“初哥初中可是校運會三千米冠軍，要不是后來迷上打籃球，現(xiàn)在說不定都進(jìn)體校了?！鄙蚰钤谂赃呇a充：“別聽他吹，林初當(dāng)年跑完三千米，在操場邊吐了半小時，還是我把他扶回教室的?！?/p>

林初瞪了沈念一眼，耳尖卻悄悄紅了。江澈看著他泛紅的耳尖，突然彎下腰，撿起地上的礦泉水瓶遞過去：“喝點水?！逼可砩夏乃榈卧谒直成?，涼絲絲的。

“謝了?！绷殖踅舆^來，擰開瓶蓋喝了一大口，水流順著嘴角往下淌，滴在鎖骨上。江澈的目光頓了頓，突然轉(zhuǎn)身對張瀟說：“你的十七步法，能再演示一遍嗎？”

張瀟立刻來了精神，原地蹦了兩下就開始助跑，結(jié)果腳下一滑，整個人以一個極其狼狽的姿勢摔進(jìn)沙坑，濺起一片沙子。沈念笑得直不起腰，掏出手機(jī)就拍：“張瀟你這是行為藝術(shù)吧？我得發(fā)班級群里，標(biāo)題就叫‘跳遠(yuǎn)冠軍的隕落’?！?/p>

張瀟從沙坑里爬起來，滿臉沙子地瞪她：“沈念你太過分了！”話雖這么說，卻沒真生氣，反而沖江澈喊，“剛才那下不算！我給你來個標(biāo)準(zhǔn)的！”

林初看著鬧成一團(tuán)的兩人，又看了看站在沙坑邊、嘴角帶著淺淺笑意的江澈，突然覺得陽光好像沒那么刺眼了。他把手里的礦泉水瓶遞給江澈：“你也喝點？”

江澈接過水，指尖碰到林初的指腹，像觸到了陽光的溫度。他擰開瓶蓋喝了一小口，看著沙坑里張瀟和沈念追逐打鬧的身影，又看了看身邊的林初，突然覺得，有些距離好像不用刻意去丈量，就像此刻吹過的風(fēng)，帶著沙子的氣息，也帶著少年們的笑聲，輕輕落在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