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訊請求的光標在昏暗的房間里固執(zhí)地閃爍,像一顆冰冷跳動的心臟。
洛晞背靠著門板,蜷縮在地板上,目光死死膠著在那片刺眼的光亮上。每一次閃爍都仿佛敲擊在她的神經末梢。律師冷靜的聲音還在耳邊回響——“時緒先生”。
他知道她的一切。而她對那個屏幕背后的男人,除了一個ID和一個名字,一無所知。
這種信息上的絕對不對等,帶來的是深入骨髓的寒意和一種……被巨大未知牽引的好奇。
恐懼依舊存在,但另一種更強烈的情緒破土而出——她想知道。想知道他到底是誰,想知道那句簽名背后的意義,想知道這一個月近乎偏執(zhí)的關注,究竟是為了什么。
逃避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時緒已經用最直接的方式證明了這一點。
指尖冰涼,帶著細微的顫栗,緩緩抬起。
最終,在那通訊請求即將超時斷開的最后一秒,她猛地伸出手,按下了——
【接聽】。
光屏亮起,時緒的身影再次出現。
依舊是在那間充滿科技感的訓練室里,光線偏冷,勾勒出他清晰利落的下頜線。他似乎剛結束某種高強度訓練,額發(fā)比上次見時更濕了幾分,幾縷不羈地搭在眉骨上方。他沒有看鏡頭,正微側著頭,用一塊深灰色的毛巾擦拭著頸側的汗?jié)n,喉結隨著動作微微滾動。
一種極具生命力和男性張力的氣息,隔著屏幕撲面而來。
沒有質問她為什么失蹤兩天,為什么剛才遲疑那么久。他甚至沒有立刻轉頭看她。
仿佛她的接聽,早在他的預料之中。
這種無聲的掌控感,讓洛晞剛剛鼓起的勇氣又漏掉了幾分。她屏住呼吸,不敢先開口。
幾秒后,他似乎是擦完了汗,隨手將毛巾扔在一旁,這才轉過臉,目光精準地捕捉住屏幕這端的她。
他的視線在她臉上停頓了一瞬,極快地掃過她微紅的眼眶和略顯蒼白的臉色,眸色似乎沉了沉,但快得讓人無法捕捉。
“郵箱?!彼_口,聲音帶著剛運動后的微啞,比平時更低沉幾分,卻依舊是那種不容置疑的冷調,“看了嗎?!?/p>
不是疑問,是確認。
洛晞的心臟猛地一縮,指甲掐進掌心:“……還沒有。”
“現在看?!彼畹?,語氣沒有波瀾,卻帶著一種讓她無法抗拒的力量。
洛晞顫抖著手,點開了手機郵箱里那封來自“星啟律師事務所”的未讀郵件。
密密麻麻的法律條文、蓋著紅章的法院傳票掃描件、以及那份列滿了侮辱性ID和言論的詳細證據清單……清晰、冷酷、高效,像一臺精密運轉的司法機器,將那些曾經肆意傷害她的人毫不留情地碾碎。
這遠超出一個游戲玩家能做的范疇。
她抬起頭,看向屏幕里的時緒,聲音干澀:“你……你是怎么找到他們……還有我的信息的?”
時緒看著她,眼神深邃,沒有直接回答。他操作了一下他面前的設備。
下一秒,洛晞的游戲艙主屏幕畫面被強制切換。不再是她的游戲界面,而是一幅極其復雜、不斷流動著幽藍色數據流的巨大三維星圖。無數光點和線條在其中閃爍、交織、延伸,構成一個龐大而精密的網絡。
“這是‘星軌’,”時緒的聲音平靜地響起,像在介紹一件尋常的物品,“全球頂尖的實時數據分析和追蹤系統(tǒng)之一,軍用級別。偶爾,也用于清理一些網絡垃圾?!?/p>
他的指尖在虛空中輕點,星圖中幾個黯淡的光點被高亮標記出來,旁邊迅速彈出那些被告玩家的詳細個人信息、網絡活動軌跡甚至IP地址變更記錄。
“找到他們,很簡單?!?/p>
洛晞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幅只有在科幻電影里才會出現的畫面,心臟狂跳。軍用級別?他到底是什么人?!
然后,她看到星圖的中央,一個微小卻異常明亮的光點被緩緩放大。
旁邊浮現出的,赫然是她自己的基本信息——姓名、年齡、就讀大學、甚至還有幾張她從學校官網活動照片里截取下來的模糊影像……
“至于你,”時緒的目光重新落回她震驚的臉上,語氣依舊平淡,卻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專注,“你的精神力波動在峽谷里很特別。鎖定你的坐標,比鎖定他們,更容易?!?/p>
他看著她,仿佛在陳述一個宇宙真理。
“從一開始,你就無處可逃?!?/p>
洛晞感覺渾身的血液都涌向了頭頂,又瞬間褪去,留下冰冷的戰(zhàn)栗。她在他面前,仿佛一個透明人,所有信息都被一覽無余。這種被徹底看透的感覺,讓她恐懼,卻又詭異地……因為那句“很特別”而泛起一絲難以言喻的戰(zhàn)栗。
她看著他身后那片浩瀚的、代表著他絕對掌控力的數據星圖,又看向屏幕里那個冷靜得近乎漠然的男人。
游戲里的國服第一。
現實里能動用軍用級系統(tǒng)和頂級律師的男人。
他叫時緒。
他因為她被罵,就用現實的法律武器碾碎對方。
他因為她直播失誤,就砸下重金讓全網側目。
他因為她兩天失蹤,就直接把律師函拍到她面前。
而現在,他向她毫無保留地展示了他世界的一角——那是一個她完全無法想象、充斥著絕對力量和掌控感的領域。
只是因為,他覺得她的精神力“很特別”?
洛晞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從巨大的震撼中找回聲音。她看著時緒,問出了那個盤旋在心口最深的問題,聲音依舊帶著顫,卻多了一絲孤注一擲的勇氣:
“時緒,”她第一次叫出這個名字,舌尖都帶著陌生的悸動,“你做了這么多……到底想從我這里得到什么?”
屏幕那端,時緒沉默地看著她。
那雙寒星般的眸子里,似乎有什么極深沉的東西掠過。訓練室冰冷的光線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投下淡淡的陰影。
幾秒的死寂后,他微微向前傾身,拉近了與屏幕的距離,也仿佛瞬間侵占了她的所有感官。
“看來你還是不明白?!?/p>
他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近乎危險的磁性。
“我想要的,從一開始就很清楚。”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