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星抱著那件帶著陌生男性氣息（主要是樟腦丸和淡淡的煙草味，似乎還有一絲極淡的、被陽光曬過的干凈味道）的大衣，

深吸一口氣，像是要赴湯蹈火一般，飛快地鉆進了那個狹小、昏暗、只有一塊破舊帆布簾勉強遮擋的“VIP更衣室”。

空間逼仄得幾乎轉不開身，地上堆著一些不知名的雜物，空氣里灰塵味很重。

她一邊手忙腳亂、手指凍得有些僵硬地解扣子、脫掉自己濕冷沉重、如同刑具般的衣物，一邊豎起耳朵，全身神經(jīng)緊繃地警惕著外面的動靜。

桑博那跑調(diào)的哼歌聲斷斷續(xù)續(xù)地傳來，爐火噼啪作響，除此之外似乎沒有異動。

但她總覺得那哼歌聲里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看好戲的愜意，讓她無法完全安心。

脫掉濕衣服的瞬間，洞穴冰冷的空氣猛地包裹住她赤裸的肌膚，激起一層細密的雞皮疙瘩，讓她倒吸一口涼氣，動作更加麻利，幾乎帶上了戰(zhàn)斗般的速度。

她飛快地展開那件深藍色的大衣。衣服果然大得離譜，沉甸甸的。

她像鉆口袋一樣把自己塞了進去，冰涼的肌膚瞬間被厚實溫暖的內(nèi)部絨面所包裹，驅(qū)散了一部分刺骨的寒意。

大衣下擺直接垂到了她的小腿肚，幾乎像件袍子；

袖子長得離譜，指尖完全被淹沒；

肩膀處空蕩蕩的，能再塞進一個她。

她不得不把袖子笨拙地、一層層往上卷了好幾圈，才勉強露出手腕；

又費力地將丹恒那條依舊帶著些許濕氣、卻莫名讓她安心的圍巾（丹恒的！）在腰間緊緊纏繞了兩圈，

打了個死結，才勉強讓這件過于寬大的衣服不至于從肩膀上滑落下去。

一股屬于桑博的、混合著煙草、淡淡機油、樟腦丸和某種說不清道不明、或許是他本身氣息的味道，徹底地包裹了她，

形成了一種陌生而強烈的存在感，讓她感覺十分別扭和微妙，但……衣物帶來的、實實在在的溫暖感正在逐漸驅(qū)散體內(nèi)的嚴寒，讓她凍僵的四肢開始慢慢回暖。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忽視掉那縈繞在鼻尖的陌生氣味和心里的別扭感，稍微整理了一下（雖然并沒什么用），

掀開那塊沉重的帆布簾子，低著頭走了出去。

爐火的光芒比隔間里明亮許多，跳躍閃爍的火光將溫暖的光暈鋪滿了小小的木屋，也照亮了站在爐火旁的那個身影。

“我換好……”凌星的話音未落，就猛地卡在了喉嚨里。

因為她抬起頭，恰好看到——桑博不知何時已經(jīng)轉過了身。

他就站在爐火前，離她只有幾步之遙。

臉上那慣有的、仿佛面具般的嬉笑和油滑消失得無影無蹤，甚至找不到一絲剛才那看好戲的促狹。

那雙總是滴溜溜亂轉、閃爍著算計、樂子和各種小心思的狐貍眼，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直勾勾地、近乎失禮地凝視著她。

那眼神里充滿了……一種純粹的、毫無掩飾的、近乎怔忡的驚艷，以及一種深沉的、難以解讀的復雜光芒，

仿佛看到了什么完全超出他預料、擊中了他某種審美核心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