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記紙扎鋪的檐角銅鈴在子時響起時，林秋白正往紙馬眼眶里點朱砂。他握著狼毫的手頓了頓，窗外瀝瀝的秋雨裹著紙錢灰撲在糊滿黃紙的窗欞上，映出一個佝僂的剪影。

"林師傅，給我扎個閨女。"沙啞的嗓音像是從喉嚨里拽出來的麻繩，帶著濃重的霉味。

來客裹著褪色的藍(lán)布衫，斗笠壓得極低，雨水順著蓑衣往下淌。林秋白注意到他露在袖口外的皮膚泛著青灰，像是泡了三天三夜的尸體。

"行規(guī)，先付定金。"林秋白放下筆，指尖在柜臺敲了三下。這是入行時師父定下的規(guī)矩，送陰人絕不賒賬，否則陰債難償。

蓑衣人從懷里掏出個油紙包，打開時露出半塊裹著銀箔的冥幣。林秋白瞳孔驟縮，這分明是陪葬用的往生錢，活人絕不可能用這種錢交易。

"扎個穿紅嫁衣的紙人，要能走路的。"蓑衣人突然湊近，斗笠滑落的瞬間，林秋白瞥見他左眼的眼白上爬滿血絲，像是無數(shù)條細(xì)小的蜈蚣。

銅鈴再次叮當(dāng)作響，林秋白猛地驚醒，發(fā)現(xiàn)自己仍坐在柜臺前。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停了，案頭的朱砂筆滾落地面，在青磚上洇出個血點。

子時三刻，林秋白抱著新扎的紙人站在亂葬崗。紙人穿著猩紅的嫁衣，眉間點著朱砂，被夜風(fēng)吹得微微顫動。他解開系在紙人腰間的引魂繩，輕聲念起往生咒。

突然，紙人指尖動了動。林秋白后退半步，月光下，紙人的眼睛竟泛起渾濁的黃光。更詭異的是，紙人腳下的影子開始扭曲，漸漸化作個蜷縮的人形。

"林師傅好手段。"沙啞的嗓音從身后傳來。林秋白轉(zhuǎn)身，看見蓑衣人站在七步外，斗笠已摘，左眼球竟懸在眼眶外，隨著說話聲輕輕晃動。

"你不是活人。"林秋白握緊桃木釘，掌心沁出冷汗。他這才注意到蓑衣人腳邊沒有影子，而亂葬崗的荒草都在朝他倒伏。

"明日申時，把紙人送到西水村。"蓑衣人說著，腐爛的嘴角咧到耳根，"記得走陰路，莫回頭。"話音未落，他的身體開始潰散，化作無數(shù)黑蝶撲向紙人。

紙人突然發(fā)出嬰兒啼哭般的尖嘯，猩紅的嫁衣無風(fēng)自動。林秋白咬破舌尖，將血噴在引魂繩上，符咒瞬間燃燒起來。紙人發(fā)出刺耳的嘶鳴，黃裱紙做的皮膚開始剝落，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指甲蓋。

當(dāng)?shù)谝豢|晨光照進紙扎鋪時，林秋白發(fā)現(xiàn)案頭擺著個濕漉漉的油紙包。打開一看，里面是半塊裹著銀箔的冥幣，還有張泛黃的請?zhí)厦嬗醚獙懼何魉尻愓?，頭七回魂。

【背景知識】

1.?送陰人：民間特殊職業(yè)，專門為橫死之人送葬，需遵守"不回頭、不言語、不沾葷"的三不原則

2.?紙扎禁忌：傳統(tǒng)紙扎匠人不會扎帶眼睛的紙人，以免被邪祟附身

3.?往生錢：陪葬專用冥幣，活人觸碰會沾晦氣，需用朱砂凈手

4.?陰路引：傳說中送葬隊伍必須走特定路線，否則會引鬼迷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