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下水道總在深夜發(fā)出嗚咽,像無數(shù)被遺忘的秘密在掙扎。林硯之蹲在生銹的鐵梯上,指尖碾過一片干枯的玫瑰花瓣——這是她在“煉獄”酒吧后巷撿到的第三片,邊緣帶著暗紅的漬痕,像干涸的血。
“新來的?”陰影里飄出個沙啞的聲音。穿黑色吊帶裙的女人倚著墻,鎖骨處紋著朵綻放的玫瑰,花瓣尖卻淬著荊棘。她嘴里叼著煙,火光在黑暗中明明滅滅,“老鬼讓你去三號包廂。”
林硯之站起身,理了理黑色長風衣的下擺。風衣口袋里,那枚銀質(zhì)面具正硌著她的肋骨,冰涼的金屬邊緣刻著細密的玫瑰花紋,遮住半張臉時,恰好能藏住她左眉骨下那道月牙形的疤。
“煉獄”的規(guī)矩是入場必戴面具。在這里,沒人用真名,只有代號。老鬼是這里的主人,也是這座城市地下王國的守門人。而她,代號“荊棘”,三天前剛通過一場血腥的“面試”——徒手擰斷了一個叛徒的手腕。
推開三號包廂的門,濃重的雪茄味混雜著威士忌的氣息撲面而來。水晶燈的光被調(diào)得很暗,只能看清主位上那個被保鏢簇擁的男人。他指間夾著根雪茄,煙霧繚繞中,露出雙鷹隼般的眼睛,正透過鏡片審視著她。
“聽說你很能打。”男人開口,聲音像砂紙磨過朽木。他把一份文件推到桌沿,“城東的貨被截了,查出來是‘禿鷲’干的。老規(guī)矩,讓他知道,動我的東西,要付代價。”
林硯之拿起文件,指尖劃過“禿鷲”的照片——那是張飽經(jīng)風霜的臉,左臉有道猙獰的刀疤,從眼角延伸到下頜。這個名字像根針,猝不及防刺進她的記憶。三年前那個雨夜,就是這張臉,笑著把燃燒的煙蒂按在她父親的手背上,逼他簽下股權(quán)轉(zhuǎn)讓書。
父親的公司破產(chǎn),跳樓那天,口袋里還揣著她剛考上大學的錄取通知書。而禿鷲,成了新的董事長,用她父親的血汗錢,在這座城市夜夜笙歌。
“我要他的右手?!绷殖幹穆曇舾糁婢邆鞒鰜?,帶著金屬般的冷硬。
男人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夠狠。事成之后,老地方領報酬。”
離開包廂時,走廊里的爵士樂正唱到高潮。穿吊帶裙的女人還在巷口,見她出來,拋過來個打火機:“禿鷲今晚在‘金粉’夜總會,頂樓套房。他喜歡玩些花樣,你最好……帶點‘禮物’?!?/p>
林硯之接住打火機,金屬外殼上印著只展開翅膀的鷹——是禿鷲的標志。她忽然想起父親書房里那只銅鷹擺件,小時候她總愛偷偷坐在上面,聽父親講生意場上的故事。
午夜十二點,“金粉”夜總會的霓虹燈把天空染成詭異的紫色。林硯之換了身紅色吊帶裙,面具換成了更精致的蕾絲款,遮住眉眼,只露出線條清晰的下頜和涂著暗紅色口紅的唇。她像朵帶刺的玫瑰,混在人群里,走向電梯。
頂樓套房的門虛掩著,里面?zhèn)鱽砟信恼{(diào)笑聲。林硯之握緊了藏在裙撐里的折疊刀,刀柄上纏著防滑的紅綢,是她用父親的領帶改的。
推開門的瞬間,禿鷲正摟著個穿暴露短裙的女人喝酒。他看到林硯之,眼睛立刻亮了,拍了拍身邊的空位:“新來的?坐?!?/p>
林硯之走過去,在他抬手去拿酒瓶的瞬間,折疊刀抵住了他的手腕。禿鷲的笑聲戛然而止,臉上的肥肉抖了抖:“小姑娘,玩這么野?”
“三年前,城南倉庫,姓林的老板?!彼牡队纸舜?,“記得嗎?”
禿鷲的瞳孔猛地收縮,隨即露出個猙獰的笑:“原來是老東西的種。怎么?來替他報仇?”他突然反手去奪刀,林硯之早有準備,側(cè)身避開,刀刃在他手腕上劃開道血口。
尖叫聲刺破了音樂。林硯之按住他的手,刀尖對準他的指骨:“老鬼要你知道規(guī)矩,我要你記住——有些債,總要還?!?/p>
就在刀即將落下的瞬間,窗外突然閃過一道車燈。林硯之轉(zhuǎn)頭,看到樓下停著輛黑色轎車,后座的人正透過車窗看過來,看不清臉,只能看到指間夾著的煙,火光在黑暗中亮了一下。
那瞬間的分神,讓禿鷲抓住了機會。他猛地推開她,抄起桌上的酒瓶砸過來。林硯之躲開,卻被碎玻璃劃破了小腿。她知道不能再等,轉(zhuǎn)身從陽臺翻了下去,落在二樓的遮陽棚上,再滾到后巷。
巷子里,那輛黑色轎車緩緩駛過。林硯之躲在垃圾桶后面,看著車窗降下,露出張清瘦的臉。男人的左眼下方有顆痣,正看著她,眼神平靜得像深潭。
他手里拿著片玫瑰花瓣,和她在“煉獄”后巷撿到的一模一樣。
“跑得真快?!蹦腥说穆曇舾糁旰焸鱽?,帶著點笑意,“老鬼的人,都這么急?”
林硯之握緊刀,看著轎車消失在巷口。雨又開始下了,打濕了她的面具,也打濕了那道藏在面具下的疤。她知道,這只是開始。復仇的路像荊棘叢,每一步都要淌著血,但她別無選擇。
就像父親說過的,有些花,必須在黑暗里,才能開出最烈的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