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晨,陽光格外眷顧這座城市。季悠醒來時,覺得連空氣都帶著點(diǎn)甜絲絲的味道?;蛟S是周末那袋“來歷不明”卻美味至極的生煎包帶來的后遺癥?
她哼著歌走進(jìn)浴室,看著鏡子里氣色紅潤的自己,決定今天換個風(fēng)格。她仔細(xì)地化了妝,沒有用平日通勤慣用的、顯得過于沉穩(wěn)的大地色系,而是選了一盤帶有細(xì)碎珠光的粉橘色眼影,眼線細(xì)細(xì)地拉出一點(diǎn)上揚(yáng)的弧度,刷上纖長卷翹的睫毛膏,最后涂了一層水紅色的鏡面唇釉。整張臉?biāo)查g明亮嬌艷起來,像一顆飽滿誘人的水蜜桃。
衣柜里,她略過那些規(guī)整的西裝套裙,手指劃過一排連衣裙,最終停在了一條法式風(fēng)格的方領(lǐng)碎花裹身裙上。鵝黃底色的面料上散落著小小的藍(lán)色鳶尾花,剪裁恰到好處地勾勒出腰線,裙擺長度及膝,既不失端莊,又透著滿滿的春夏氣息。她搭配了一雙裸色的尖頭低跟鞋,整個人看起來清新又明媚,像是把春天穿在了身上。
“哇哦!”一到公司,前臺小姐姐的眼睛就亮了起來,毫不吝嗇地贊美,“悠悠今天好漂亮!這裙子太襯你了!”
“早?。≈x謝!”季悠心情很好地笑著回應(yīng),腳步輕快地走向電梯。
55層的氛圍似乎也感染了她的好心情。陽光透過巨大的玻璃幕墻,將整個辦公區(qū)照得透亮溫暖。綠植似乎更加油綠,連空氣濾芯散發(fā)出的淡淡香氛都好像更清新了些。
趙婷正端著咖啡從茶水間出來,看到她,夸張地“哇”了一聲:“寶貝!你今天是要去約會嗎?美炸了!”
李艾也從電腦后抬起頭,推了推眼鏡,溫和地笑道:“很好看,悠悠,很有活力?!?/p>
連一向埋頭技術(shù)的張瑞都忍不住多看了兩眼,憨憨地笑了笑。
季悠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心里卻像泡在溫泉水里,暖洋洋的。她走到自己的工位坐下,那盆虎皮蘭似乎也因?yàn)橹苣┍缓煤脻补喽泳穸稊\。
她剛打開電腦,那扇深色木門就打開了。
黃子弘凡走了出來。
他今天似乎也……有些不同。依舊是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裝,白襯衫挺括,但領(lǐng)帶換了一條顏色更鮮亮些的寶藍(lán)色提花款,襯得他冷白的膚色更有精氣神。頭發(fā)精心打理過,蓬松而有型,幾縷不聽話的碎發(fā)垂在額前,減弱了那份過于嚴(yán)謹(jǐn)?shù)氖桦x感。金絲眼鏡后的目光清明銳利,卻不再帶有攻擊性。
他手里拿著一個黑色的保溫杯——而不是往常的咖啡杯,看來是聽從了“好好休息”的建議,開始養(yǎng)生了?
他的目光習(xí)慣性地掃過辦公區(qū),在經(jīng)過季悠工位時,幾不可查地停頓了那么一瞬。
季悠今天這身明亮嬌俏的打扮,像一道柔和卻不容忽視的光,瞬間吸引了他的視線。
他的目光在她帶著精致妝容的臉上極快地掠過,在那件勾勒出美好曲線的碎花裙上停留了或許半秒都不到,隨即像是被那抹亮色燙到一般,極其自然地移開,看向她桌上那盆長勢良好的虎皮蘭。
但他的喉結(jié),似乎無意識地滾動了一下。握著保溫杯的手指,也幾不可查地收緊了些許。
“早?!彼_口,聲音是慣常的清冽低沉,卻似乎比平時更溫和一些,對著辦公區(qū)眾人。
“小黃總早!”大家紛紛回應(yīng),語氣都比以往輕松。
季悠也混在人群中低聲說了句“早”,抬起頭時,正好對上他移回來的目光。
四目相對。
他的眼神深邃,像是平靜的湖面被投入一顆小石子,極快地掠過一絲難以捕捉的波瀾——是驚訝?是欣賞?還是別的什么?太快了,快得讓她來不及分辨。
但他并沒有像以前那樣立刻冷著臉移開視線,也沒有流露出任何不悅或?qū)徱?。他只是極輕微地、幾乎難以察覺地對她頷首示意了一下,唇角似乎向上牽動了一個像素點(diǎn)那么大的弧度,轉(zhuǎn)瞬即逝。
然后,他便端著那個與他氣質(zhì)略有些不符的保溫杯,轉(zhuǎn)身走向茶水間,步伐從容穩(wěn)定。
只有季悠捕捉到了他轉(zhuǎn)身時,那微微泛紅的、在陽光下幾乎透明的耳廓。
她的心臟像是被羽毛輕輕搔了一下,一股微妙的、帶著點(diǎn)甜意的悸動悄然漾開。
他看到了。 而且……他好像,并不討厭?
這個認(rèn)知讓她的心情更加明亮起來,連帶著處理那些復(fù)雜的德文資料都仿佛有了動力。
一整天,這種輕松而積極的氛圍都在持續(xù)。
下午,季悠需要送一份文件去商務(wù)部。踩著低跟鞋走在光潔如鏡的走廊上,裙擺隨著步伐輕輕搖曳,她甚至能感覺到來自其他部門同事或欣賞或好奇的目光。
回來時,在電梯口遇到了正好也從樓下會議上來的黃子弘凡和周銘。
周銘笑著跟她打了聲招呼。黃子弘凡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依舊是極快地一掠而過,看不出情緒,卻在她先一步走出電梯時,極其自然地側(cè)身讓她先行,一個非常紳士的、微不足道的小動作。
季悠低聲道謝,走過他身邊時,能聞到他身上那股清冽的雪松香氣,似乎比平時更清晰一些。
沒有言語交流,卻有一種無聲的、流動的默契在空氣中蔓延。
下班時分,夕陽將天空染成絢麗的橘粉色。
季悠收拾好東西,和趙婷李艾她們說笑著走向電梯。黃子弘凡也剛好從辦公室出來,似乎準(zhǔn)備離開。
幾人一起乘坐電梯下樓。
狹小的空間里,他站在靠后的位置,季悠能透過電梯光可鑒人的鏡面壁,看到他平靜的側(cè)臉和挺拔的身影。他似乎在聽周銘低聲匯報明天的行程,目光低垂,側(cè)臉線條在暖色的夕陽燈光下顯得格外柔和。
電梯到達(dá)一樓,門打開。
他率先走了出去,步伐很快。季悠和趙婷她們跟在后面。
走到公司大樓門口,他忽然停下腳步,對周銘交代了一句什么,然后像是無意間回過頭。
目光越過周銘,極快地、準(zhǔn)確地落在了正和趙婷說笑的季悠身上。
他的嘴唇微動,似乎想說什么,但最終什么也沒說。只是那雙深邃的眼睛,在夕陽的金輝下,清晰地映出她的身影——穿著明媚碎花裙、笑得眼眉彎彎的她。
那目光停留了或許只有零點(diǎn)一秒。
然后,他便干脆利落地轉(zhuǎn)過身,走向那輛早已等候在旁的黑色賓利。車門打開,他彎腰坐了進(jìn)去,身影消失在深色的車窗后。
車子平穩(wěn)地駛離。
季悠站在原地,看著車子匯入車流,心里卻因?yàn)閯偛拍莻€短暫至極的、專注的眼神,而泛起一圈細(xì)微的、持續(xù)的漣漪。
“看什么呢悠悠?”趙婷用手肘捅了捅她,擠眉弄眼,“魂被勾走啦?”
季悠回過神,臉頰微熱,嗔怪地瞪了她一眼:“瞎說什么呢!走了走了,餓死了!”
她挽住趙婷的手臂,腳步輕快地走向地鐵站。傍晚的風(fēng)溫柔地拂過她的發(fā)絲和裙擺,空氣里彌漫著初夏夜晚特有的、慵懶而浪漫的氣息。
心底那個破土而出的嫩芽,仿佛又悄悄地、茁壯地長大了一點(diǎn)點(diǎn)。
雖然前路依舊未知,但至少此刻,陽光正好,微風(fēng)不燥,連帶著那個曾經(jīng)冰冷的上司,似乎也變得……順眼了許多。
甚至,偶爾,還會讓人有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的……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