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風比九月更添了幾分涼意，晚香居巷口的老桂樹漸漸褪去了滿枝金黃，只余零星花瓣粘在青磚上，風一吹，便化作細碎的香影。小宇每天放學的第一件事，仍是跑到桃苗旁——那兩瓣新綠已舒展成四片嫩葉，嫩得能掐出水來，只是今早他蹲下身時，忽然皺起了眉：“蘇哥哥，你看，葉子上有小洞洞！”

蘇然剛幫陳老師把晾干的舊書搬進書齋，聞言立刻湊過去，指尖輕輕拂過桃苗的葉子：“是蚜蟲，秋涼了蟲子也想找地方躲呢?！彼D(zhuǎn)頭喊正在院門口劈柴的李大爺：“李大爺，桃苗長蚜蟲了，您說的草木灰還有嗎？”

“有！我這就去拿！”李大爺放下斧頭，轉(zhuǎn)身進屋端出半袋草木灰，“草木灰能驅(qū)蟲，還能當肥料，正好給小苗補補勁兒?！彼紫聛斫绦∮睿骸叭龅臅r候要輕，別壓著嫩葉，圍著根撒一圈就行?！?/p>

小宇學著李大爺?shù)臉幼樱∈帜笃鹨稽c點草木灰，小心翼翼地撒在桃苗根部，嘴里還小聲念叨：“小桃苗，你要好好的，別讓蟲子咬你?！碧K然看著他認真的模樣，笑著把剛編好的小竹圍子放在苗邊：“給它圍個小柵欄，既能擋蟲子，也能防止路過的小雞啄葉子?！?/p>

這時，陳老師抱著一摞新到的繪本從書齋出來，眼睛彎成了月牙：“明天下午咱們辦第一場‘桂香讀書會’，我把這些繪本分給孩子們，再教大家讀幾首秋景的小詩。”她看著正在給桃苗撒草木灰的兩人，又說：“書齋里的桌子不夠，得再搬兩張過來，趙叔在家嗎？”

“在呢！”趙叔的聲音從巷那頭傳來，他扛著一捆曬干的蘆葦桿走過來，“剛?cè)ズ舆吀畹奶J葦，準備給書齋窗戶做個簾子，冬天擋寒風。桌子的事交給我，我家柴房里有兩張舊木桌，擦一擦就能用?！?/p>

林硯秋和張媽這時也端著竹匾出來，里面曬著切成片的南瓜干，金黃透亮，還帶著淡淡的甜香?！爸烂魈煲k讀書會，我們做了些南瓜干和腌桂花，給孩子們當零嘴。”張媽拿起一塊南瓜干遞給小宇，“嘗嘗，甜不甜？”

小宇咬了一口，脆生生的，甜絲絲的，立刻點頭：“甜！比糖還甜！”林硯秋笑著補充：“腌桂花裝在小瓷瓶里，等讀書會的時候泡桂花水，孩子們讀累了喝，潤嗓子?！?/p>

第二天下午，陽光正好，書齋前的空地上擺上了幾張木桌，上面放著繪本、小詩冊，還有裝著南瓜干和腌桂花的瓷盤。孩子們早早地來了，小宇抱著自己的故事書，還特意把桃木哨子掛在脖子上，坐在桃苗旁的小凳子上。

陳老師先教大家讀詩：“‘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飄’，大家看，我們巷里的桂香雖然淡了，但書里的桂香還在呀?！焙⒆觽兏x，清脆的聲音混著殘留的桂香，飄得滿巷都是。讀累了，大家就圍坐在一起看繪本，小宇還站起來，給大家講了桃核發(fā)芽的故事，說得眉飛色舞，連桃苗葉子上的小洞洞都講了進去。

“小宇講得真好！”李嬸笑著遞給他一塊南瓜干，“等冬天來了，咱們給桃苗蓋層干草，別讓它凍著，明年春天肯定長得更高?！壁w叔也湊過來：“到時候我再把小竹圍子換個大的，讓它好好長?！?/p>

夕陽西下時，讀書會結(jié)束了。孩子們抱著陳老師送的小繪本，蹦蹦跳跳地回家，小宇卻沒走，他蹲在桃苗旁，輕輕摸了摸新長出來的嫩葉，又看了看書齋里收拾書籍的陳老師，還有幫著搬桌子的蘇然和趙叔。風一吹，書齋窗戶上“桂香伴書聲”的字跡輕輕晃動，桃苗的葉子也跟著搖，像是在點頭。

林硯秋看著這一幕，心里軟軟的。秋涼雖至，但晚香居的暖意卻一點沒少——桃苗有了草木灰和竹圍子的守護，書齋有了蘆葦簾和木桌的添置，孩子們有了讀書會和零嘴的歡喜，街坊們的身影依舊在巷里穿梭，你幫我搭把手，我給你送點吃的，像一團暖烘烘的火，把秋涼都烘得暖暖的。

小宇忽然想起什么，從兜里掏出桃木哨子，輕輕吹了一聲，清脆的哨聲在巷里回蕩?！疤K哥哥，等桃苗長得和我一樣高，我就用哨子喊大家來看好不好？”

蘇然揉了揉他的頭：“好啊，到時候我們再辦一場‘桃苗讀書會’，讓你當小老師。”

晚風漸起，李大爺把曬好的蘆葦桿搬到書齋窗邊，開始量尺寸做簾子；張媽把剩下的南瓜干裝進小袋子，分給街坊們；陳老師在書齋里整理今天的繪本，時不時抬頭看看窗外的桃苗。小宇抱著繪本，坐在桃苗旁，看著眼前忙碌又溫暖的一切，覺得這晚香居的秋天，就算桂香淡了，也依舊甜得讓人心里發(fā)暖。

他悄悄對著桃苗說：“小桃苗，你要快點長呀，等冬天來了，我給你蓋干草，等春天來了，我們一起聽書聲，好不好？”

桃苗的葉子輕輕晃動，像是在答應他的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