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裴瑾念從廚房探出頭來。
“嗯?!?/p>
“桌子上有一碗面條,趁熱吃吧?!?/p>
“好。”顧宜瀾深吸了一口氣,佯裝笑意。
裴瑾念的余光始終落在她的身上,就好像昨天的一切都沒發(fā)生過一樣。
“看來,昨天是真的醉了……”
裴瑾念繼續(xù)洗著碗,她看了看手里的泡沫,虛幻美麗卻也轉瞬即逝。
“小阿昭,今天我出去辦公,可能很晚才回來。不用等我吃飯了?!?/p>
“好,注意安全?!?/p>
顧宜瀾的語氣里比平日淡了幾分,她溫柔的眸子里卻閃過一絲悲涼。
“嘭”門關上了。
裴瑾念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用清水重新干凈手上的泡沫后,麻木地看著水傾瀉而下。
“滴答滴答”淚水不知怎的滴落進洗手池,順著管道一同流進骯臟的臭水溝。
【幾日前】
“大小姐,您……”于晟欲言又止。
“怎么了?”
“我想作為下屬的我無權干涉您和顧小姐的事情?!?/p>
“什么意思?”裴瑾念摸不著頭腦。
“顧小姐她……為了裴家的遺產花光了這幾年來所有的積蓄?,F在的她已經一無所有了。”
“雖然這幾年顧小姐海外公司有所起步,但顧家的資產又怎是她能抗衡的呢?”
“拍賣場上,我親眼看著她為您拍下一件件物品,她是真的很在意您?!?/p>
“顧小姐的確是很好的依靠,如果可以……她……也需要一個安心的歸宿?!?/p>
裴瑾念張開嘴巴,卻又把話咽了下去,隨即艱難地扯出一抹微笑,“于叔叔,我知道了?!?/p>
【閃回】
“歸宿……”裴瑾念用水沖洗著臉上的淚滴。
眼眶被血絲暈染開,微顫的睫毛緩緩合上。
她緩緩吐出一口氣,抹去眼角的水滴。
另一邊的顧宜瀾坐在榕樹下的長椅上,她捏住罐裝可樂的瓶口。
“噸噸噸”猛灌了一口,回想起昨天,她依舊不敢釋懷。
可樂的氣泡在嘴巴里炸開,“滋滋滋”顧宜瀾感受著氣泡帶來的刺激感。
“我…到底在想些什么?”
顧宜瀾仰著頭看向萬里無云的天空,偶爾有幾只大雁飛過。
翠綠的樹葉如蝴蝶般墜落,在空中舞樂出優(yōu)美的華爾茲。
隨后穩(wěn)穩(wěn)落在了她的嘴唇上,顧宜瀾無法言語,也無法嘆息,就這樣被緊緊束縛著。
她收拾好心情,走進了花店。
“顧小姐,今天還是碎冰藍嗎?”
“嗯。要十枝?!?/p>
“今天女朋友沒來嗎?怎么突然改變你一貫的作風?”女孩幽默地打趣道。
“她不是,是我……親妹妹。”顧宜瀾不好意思地笑著,“她不是想要十枝嘛,我……成全她了。畢竟不是什么大事。”
女孩愣了一下,放緩了手中的動作,似乎明白了什么。
顧宜瀾回到家中,確是寂靜無聲。
“小阿昭?”
無人回應。
“看來是出去了。”
于是顧宜瀾將花擺放在客廳最顯眼的位置,不舍地撥弄了一下花瓣,露珠流落至掌心。
她轉過身,走進了房間。
【凌晨一點】
“滴答滴答”,時鐘一刻不停地轉動著,時間從不會等人,又怎么學會去愛人呢?
“咔嚓”一聲,門被打開了。樓道里昏暗的燈光照射進家里,還有失魂落魄的裴瑾念。
她的目光停留在了桌子上的花束,于是輕輕地修剪著花枝插進了玻璃瓶中,嬌艷欲滴的花瓣惹人憐愛。
凌晨兩點……
她在顧宜瀾的房間前來回踱步,想要打開她的房門,手卻又不由自主地停留在半空中。
“咔嚓”她的房門被打開了,和顧宜瀾四目相對。
裴瑾念愣了一下,隨即笑道,“阿姐這么晚了還在工作呀?”
“嗯。進來坐會?”顧宜瀾的語氣依舊如往日般溫柔又清脆,直擊人的心靈。
“好~”
顧宜瀾坐在椅子上,她拍了拍身旁柔軟的床,示意裴瑾念坐下。
“小阿昭有事嗎?”
“哦,沒……沒?!迸徼钚χ鴶[了擺手,“阿姐繼續(xù)辦公吧。我在旁邊看你就好。”
“好吧,那你隨意咯?!鳖櫼藶懱袅颂裘济?/p>
“好~”
半個小時過去了,裴瑾念想張嘴卻又哽咽住。
顧宜瀾摘下了眼鏡,揉了揉酸澀地眼睛。眼白里滿是血絲,沉重的黑眼圈鐫刻在臉上。
裴瑾念默默走到了顧宜瀾的身邊,坐在了她的腿上。
“小阿昭,你……?!”顧宜瀾十分震驚,她想推開裴瑾念,可卻被抓住了雙手。
裴瑾念的手指輕輕抵住她的唇瓣,慢慢靠近她的肩膀,埋在了她的頸窩里。
“阿姐,你不是喜歡我嗎?”
裴瑾念頓了一下,繼續(xù)低聲說道,
“我愿意?!?/p>
顧宜瀾瞳孔猛地一縮,心臟漏了一拍。她扶住裴瑾念的肩膀,笑得有些苦澀,
“你…為什么要撒謊?”
“沒有撒謊?!?/p>
顧宜瀾彈了一下她的額頭,笑著說,“不要開玩笑了,好嗎?阿姐今天…有一點累了?!?/p>
“沒開玩笑。”
“…………”顧宜瀾突然沉默了一下。
“小阿昭,可以告訴我為什么這么做嗎?”顧宜瀾輕撫著她瀑布一般的發(fā)絲,眸子里盡顯溫柔。
裴瑾念抽泣了一下,把頭埋得低低的,猩紅的眼眶里是數不盡的悲傷。
“啪嗒”淚水滴落在顧宜瀾的脖頸,隨后緩緩滑落至鎖骨,涼絲絲的,卻也沉重得讓人喘不過氣。
“我…我對不起阿姐,對不起爸爸媽媽,對不起州州,對不起所有人……”裴瑾念瘋狂地道歉,淚水噴涌而出。
“小阿昭,你聽我說?!鳖櫼藶懶奶鄣貫樗萌パ蹨I。
“你沒有對不起任何人。你才十幾歲的年紀,就要承擔那么多的痛苦?!?/p>
“就要做那么多殘酷的選擇。換做是誰都承受不起?!?/p>
“可是阿姐……你還能等我多少年?”裴瑾念突然問道。
顧宜瀾搖了搖頭,“不是所有的愛都要去回應。小阿昭啊,愧疚和愛你都分不清了嗎?”
“從你成人禮的那天起,我就不愛你了。”顧宜瀾的眼神里閃過一絲不堅定和一絲絲難以察覺的不甘。
“不…愛我了?”這句話環(huán)繞在裴瑾念的腦海里,她心里有些苦澀。
“嗯。從我見到那枚戒指的那一刻開始?!?/p>
“你就注定只能是我的親妹妹,而我也只能是你的阿姐?!?/p>
“我是你永遠不會離去的親人,亦是你最后的……一張王牌。”
“不要害怕失去,我不會離開?!?/p>
裴瑾念陰沉著臉,“阿姐,你為什么不能自私一點呢?”
她抬頭看著顧宜瀾,淚水在眼眶里翻滾。
顧宜瀾潤了潤干澀的嘴唇,繼續(xù)說道,
“小阿昭,或許你對我是出于憐憫,但……如果這份憐憫可以普照遺底,我也會因你而閃耀?!?/p>
“遺底的人民在呼喚你,世界也需要救世主?!?/p>
裴瑾念的微突的喉結上下滾動著,她的眼神里有震驚,但更多的是……釋懷。
“謝謝阿姐?!?/p>
留下這句話后,她轉身離開了顧宜瀾的房間。
“嘭”門關上后,顧宜瀾反鎖了房門,慢慢癱倒在地,她依靠著房門,用力咬住下唇。
無聲的眼淚滑落到唇角,咸咸的,卻也苦澀。
血的鐵銹味混雜著淚水的咸味在口腔里彌漫開來,顧宜瀾不敢發(fā)出一絲的聲音。
門外的裴瑾念也依靠在顧宜瀾的房門前,哭得像個孩子……
她明白阿姐的不容易,也知道她的不甘,可自己沒有面對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