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三的春天來得很快，香樟樹又開始落碎葉，像去年那個告白的夜晚。但許茉茉和陳初陽之間，卻多了層說不清的隔閡。

他們還是會一起去自習(xí)室，一起吃早飯，只是話少了很多。陳初陽依然會給她帶水果糖，卻不再像以前那樣揉她的頭發(fā)；許茉茉還是會在他熬夜做實驗時留一盞燈，卻不再敢主動抱他。

有次系里組織春游，去郊外的古鎮(zhèn)。大巴車上，許茉茉靠著窗戶打盹，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靠在陳初陽的肩膀上，他正低頭看著她，眼神里有她看不懂的復(fù)雜情緒。

“醒了？”他聲音很輕，“快到了，我給你買了瓶水。”

許茉茉接過水，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兩人像觸電般縮回手?？諝饫锏某聊裙沛?zhèn)的石板路還要硌人。

古鎮(zhèn)的巷子里有很多手工藝品店，許茉茉在一家銀飾店前停住腳步，看著櫥窗里的茉莉花瓣書簽，突然想起陳初陽送給她的那枚。她回頭想叫他，卻看見他站在不遠(yuǎn)處，正接一個電話，眉頭皺得很緊。

“……我知道了，媽，你別逼我了?！彼穆曇魩е鴫阂值臒┰辏瑨炝穗娫捄?，臉上的疲憊像潮水般涌上來。

許茉茉走過去，想說點什么，卻被他搶先開口：“茉茉，我們……”

“別說了，”她突然打斷他，心里有種不好的預(yù)感，“我們先去跟大家匯合吧?！?/p>

那天的春游，兩人都心不在焉。許茉茉看著陳初陽強(qiáng)裝的笑臉，突然很心疼。她知道，他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保護(hù)她，卻忘了，她也想保護(hù)他。

晚上在古鎮(zhèn)的民宿住下，許茉茉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窗外的月光很亮，像去年那個告白的夜晚。她起身走到院子里，看見陳初陽正坐在石階上抽煙。

這是她第一次見他抽煙。火光在他指尖明明滅滅，映著他落寞的側(cè)臉。

“什么時候開始抽的？”她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

陳初陽愣了一下，慌忙掐滅煙：“最近壓力有點大?！?/p>

“是因為你媽嗎？”許茉茉問。

他沉默了很久，才輕輕點頭：“她讓我畢業(yè)后去她公司上班，不然就……”

“不然就怎么樣？”

“不然就斷了我的經(jīng)濟(jì)來源，讓我爸的公司也撐不下去。”陳初陽的聲音很輕，卻像錘子敲在許茉茉心上。

她終于明白，他所謂的“尊重我的決定”，不過是暫時的妥協(xié)。他母親的掌控欲，遠(yuǎn)比她想象的要可怕。

“對不起，”陳初陽突然轉(zhuǎn)頭看她，眼里有紅血絲，“我好像，沒能保護(hù)好你?！?/p>

“傻瓜，”許茉茉伸手，輕輕碰了碰他的臉頰，“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我不該讓你一個人扛著。”

那天晚上，他們坐在石階上聊了很久。從他小時候爸媽的爭吵，到他為什么執(zhí)意要學(xué)物理，再到他對未來的恐懼。許茉茉第一次知道，這個看起來永遠(yuǎn)陽光的男生，心里藏著這么多不為人知的沉重。

“其實，”陳初陽突然說，“我偷偷申請了國外的物理研究所，拿到了全額獎學(xué)金。如果……如果我走了，你會等我嗎？”

許茉茉看著他帶著期待和不安的眼睛，突然想起他們初見時，他托住那本《大學(xué)物理》的手，溫暖又穩(wěn)妥。她用力點頭，聲音里帶著淚：“我等你。多久都等?！?/p>

陳初陽的眼睛亮了起來，像被點燃的星光。他伸手抱住她，抱得很緊，仿佛要把她揉進(jìn)骨血里。

“等我回來，”他在她耳邊輕聲說，“我一定回來娶你?！?/p>

那天的月光，和去年香樟樹下的一樣溫柔。許茉茉靠在陳初陽的懷里，聽著他有力的心跳，突然覺得，不管未來有多少困難，只要他們在一起，就什么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