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春時,后院的蘭草發(fā)了新芽,嫩綠色的葉尖頂著晨露,在陽光下閃得像碎玉。
阿硯蹲在花圃邊松土,玄淵站在身后遞小鏟子,銀發(fā)被春風(fēng)吹得輕晃,發(fā)尾掃過阿硯的耳尖,癢得他縮了縮脖子。
玄淵當(dāng)心泥土沾到袖口?!?/p>
玄淵伸手,替他把挽起的袖子再拉高些。指尖蹭過他手腕時,帶起兩只狐貍佩的輕響——紅繩被摩挲了整個冬天,愈發(fā)柔軟光亮,像浸過歲月的蜜。
阿硯反手握住他的手,往他掌心塞了顆剛剝的糖:
臨硯嘗嘗?街市上新買的桂花糖,比去年的甜。
玄淵含進嘴里,甜味漫開時,看見阿硯正盯著蘭草旁的泥土笑,
臨硯你看,去年撒的花籽冒頭了,是你說的那種會開藍花的。
玄淵俯身看去,果然有幾株細苗頂著紫褐色的種殼,像剛出生的雛鳥。
他忽然想起去年深秋,阿硯捧著花籽回來,說
玄淵聽說這種花要和喜歡的人一起種,開出來的花才最藍
那時他還紅著臉別過臉,卻悄悄記在了心里。
臨硯等開花了,掐兩枝插在你書案的瓶里。
阿硯用小鏟子把土攏了攏,忽然發(fā)現(xiàn)玄淵手里多了個竹編的小籃子,里面放著剪子、水壺,還有塊疊得整齊的棉布——竟是特意為侍弄花草備的。
臨硯你什么時候弄的?
阿硯挑眉笑。
玄淵耳尖微紅,含糊道:
玄淵前幾日見你總蹲在這里,地上涼。
說著便把棉布鋪在阿硯腳邊,動作自然得像做了千百遍。
午后的陽光暖得正好,阿硯蜷在軟榻上翻話本,玄淵坐在對面整理舊物。
木箱打開時,露出些零碎物件:半塊染著星子的琉璃(阿硯之前收的)、褪色的紅繩(換下來的舊繩)、還有片壓平的石榴花瓣,夾在本泛黃的星圖志里。
臨硯這花瓣是去年落的?
阿硯湊過去看,花瓣已經(jīng)干成了淺褐色,卻還能看出當(dāng)年的艷紅。
玄淵指尖拂過花瓣邊緣,聲音輕得像春風(fēng):
玄淵你說要夾在書里做書簽,后來忘了。
阿硯忽然想起去年石榴花落時,自己蹲在樹下?lián)旎ò辏f要給玄淵的星圖志做標(biāo)記,結(jié)果轉(zhuǎn)頭就被會唱歌的草吸引,把這事拋在了腦后。
沒成想,他竟悄悄撿了片壓好,藏了這么久。
臨硯玄淵,你是不是偷偷藏了好多我的東西?
阿硯伸手去翻木箱,果然在底層摸到個布包,打開一看,是堆繡壞的零碎——有他初學(xué)刺繡時扎歪的狐貍耳朵,有縫錯了紋路的暖手袋邊角,甚至還有塊沒繡完的帕子,上面歪歪扭扭繡著個“淵”字。
臨硯這些早該扔了。
阿硯臉紅得發(fā)燙,伸手要搶,卻被玄淵按住手。
他低頭看著那些零碎,眼底的光軟得像化了的糖:
玄淵每片都好。
阿硯忽然說不出話。他看著玄淵小心翼翼把布包放回箱底,動作輕得像在呵護什么珍寶,忽然明白,那些他以為笨拙的、不值一提的痕跡,早被這人一一收進了心里,釀成了比桂花糖更甜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