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是特助恭敬的回應(yīng)：“好的，沈總?！?/p>

　　沈文瑯掛斷電話，坐進(jìn)車?yán)?，卻沒有立刻發(fā)動引擎。他透過車窗望著那家格調(diào)高雅卻空蕩的餐廳，胸口那股郁氣非但沒有消散，反而愈發(fā)濃重。高途沒有來。那個永遠(yuǎn)準(zhǔn)時、永遠(yuǎn)盡責(zé)的高秘書，第一次，明確地、無聲地，拒絕了他。

　　這不是他預(yù)想中的結(jié)果。他以為高途會來，哪怕帶著那份刻意維持的疏離。他以為……至少還能見面。

　　HS集團(tuán)，總裁辦公室外

　　高途并沒有離開公司。他坐在自己的工位上，屏幕亮著，是未完成的季度報告。他當(dāng)然收到了沈文瑯那條言簡意賅的詢問——“位置已訂好，需要接您嗎？”——來自半小時前。

　　他沒有回復(fù)。

　　指尖在鍵盤上停留許久，卻一個字也敲不下去。手腕上淡淡的紅痕已經(jīng)消退，但那種被禁錮和宣告“身份”的觸感卻揮之不去。他閉上眼，深吸一口氣，空氣中仿佛還殘留著那若有似無的、屬于沈文瑯的苦艾酒氣息，帶著壓迫感，也帶著……一絲他曾經(jīng)愚蠢地以為是自己特殊的錯覺。

　　他拿起手機(jī)，平靜地回復(fù)：“抱歉沈總，臨時有緊急文件需要處理，無法赴約。祝您用餐愉快?！?/p>

　　發(fā)送。然后將手機(jī)屏幕朝下，扣在桌面上。

　　他不需要想象沈文瑯的反應(yīng)，那與他無關(guān)了。從他說出“我是您的秘書，僅此而已”那一刻起，有些東西就已經(jīng)被他自己親手劃清了界限。心痛嗎？或許。但更多的是塵埃落定后的疲憊與清醒。

　　當(dāng)晚，沈文瑯公寓

　　沈文瑯站在落地窗前，手中的威士忌杯里的冰塊已經(jīng)融化了大半。他收到了高途那條信息，官方，得體，無可指摘，卻像一根冰冷的針，刺破了他最后一絲自欺欺人。

　　“緊急文件？”他低聲自語，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不知是在嘲笑高途的借口，還是在嘲笑自己的在意。

　　特助的電話回了過來：“沈總，查過了。高秘書今晚沒有額外的行程安排，他……一直在公司，處理日常文件?！?特助的聲音有些遲疑，“另外，高秘書今天下午……向人事部提交了年假申請，從明天開始，為期一周。理由是……私人事務(wù)?！?/p>

　　年假？私人事務(wù)？

　　沈文瑯握著酒杯的手指猛地收緊。高途幾乎從不主動休假，他的“私人事務(wù)”更是少得可憐。這分明是逃避！是更進(jìn)一步的疏遠(yuǎn)！

　　“批準(zhǔn)了嗎？”他的聲音低沉得可怕。

　　“人、人事部已經(jīng)按流程批了……”

　　“知道了?！鄙蛭默槖炝穗娫挘瑢⒈惺Ｓ嗟木埔阂伙嫸M，灼燒感從喉嚨一路蔓延到胃里，卻無法驅(qū)散心頭的寒意。

　　高途不僅要拒絕他的晚餐，還要徹底從他眼前消失一段時間。這個認(rèn)知讓沈文瑯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失控。他煩躁地扯開領(lǐng)口，空氣中屬于他自己的焚香鳶尾花信息素因為情緒的波動而變得躁動不安。

　　他想起高途身上那淡淡的鼠尾草抑制劑味道，想起他鏡片后那雙總是克制隱忍的眼睛，想起他轉(zhuǎn)身時那一閃而過的受傷……

　　一周后

　　高途的假期即將結(jié)束。這一周，沈文瑯感覺自己像個一點就炸的火藥桶。新來的臨時秘書戰(zhàn)戰(zhàn)兢兢，根本無法達(dá)到高途的工作效率，甚至連他咖啡的溫度都掌握不好。文件擺放的位置不對，行程提醒不夠及時，匯報工作時那畏懼的眼神更是讓他心煩意亂。

　　他無數(shù)次下意識地按下內(nèi)線電話，卻在聽到陌生聲音的瞬間猛地掛斷。辦公桌上不再有適時出現(xiàn)的潤喉糖，加班深夜也不再有一份溫度剛好的夜宵。

　　整個總裁辦都籠罩在低氣壓中，所有人都敏銳地察覺到，沈總的心情糟糕透頂，而這種糟糕，似乎與休假的高秘書有著莫大的關(guān)系。

　　高途回來的前一天晚上。

　　沈文瑯再次獨自一人坐在書房里，面前攤開的文件一個字也看不進(jìn)去。他鬼使神差地打開了公司內(nèi)部的人事檔案系統(tǒng)，調(diào)出了高途的簡歷。

　　照片上的高途穿著標(biāo)準(zhǔn)的職業(yè)裝，戴著那副金絲眼鏡，表情平靜，眼神清澈。Beta，二十六歲，入職HS三年，從初級秘書一步步做到總裁首席秘書……

　　他的目光落在“緊急聯(lián)系人”一欄，那里是空的。

　　沈文瑯靠在椅背上，閉上眼。這七天，他想了很多。想高途的沉默，想高途的隱忍，想高途偶爾在他專注于工作時，那落在他側(cè)臉上、迅速移開的目光。那些被他忽略的細(xì)節(jié)，此刻串聯(lián)起來，指向一個他過去從未深思，或者說刻意不去深思的方向。

　　他對高途，早已超出了上司對得力下屬的范疇。他享受高途在身邊的那種熨帖和安心，在意高途的情緒，甚至……會因為高途可能的離開而感到恐慌。

　　那份失控的煩躁，不僅僅是因為失去了一個優(yōu)秀的秘書。

　　高途公寓

　　高途收拾好行李，準(zhǔn)備明天返回公司。這一周的假期，他回了趟老家，看了看父母，試圖在熟悉的環(huán)境里找回內(nèi)心的平靜。他以為自己做好了準(zhǔn)備，可以繼續(xù)以“秘書”的身份，冷靜地面對沈文瑯。

　　然而，當(dāng)手機(jī)屏幕上跳出“沈文瑯”的來電顯示時，他的心跳還是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

　　他盯著那個名字看了許久，直到鈴聲快要結(jié)束，才深吸一口氣，接了起來，聲音是刻意調(diào)整過的平穩(wěn)：“沈總?！?/p>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然后傳來沈文瑯低沉，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沙啞的聲音：

　　“高途?！?/p>

　　“明天早上……”

　　“我來接你上班。”

　　不是命令，不是詢問，而是一種帶著某種決斷的陳述。

　　高途愣住了，握著手機(jī)，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yīng)。電話兩端，只剩下彼此細(xì)微的呼吸聲，在寂靜的夜里，清晰可聞。

　　電話那端的沉默在蔓延。高途能聽到自己心臟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動，一下，又一下，撞擊著耳膜。沈文瑯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帶著一種他從未聽過的、近乎固執(zhí)的堅持，這比他慣常的命令式口吻更讓高途感到無措。

　　“沈總，”高途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帶波瀾，盡管指尖已經(jīng)微微發(fā)涼，“不麻煩您了，我明天會準(zhǔn)時到崗?！?/p>

　　“我說了，我去接你?！鄙蛭默樀恼Z氣沒有絲毫轉(zhuǎn)圜的余地，甚至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焦躁，“地址發(fā)給我。”

　　高途閉上眼，指尖用力抵住冰涼的手機(jī)外殼。他想起一周前辦公室里那令人難堪的對峙，想起那句冰冷的“記住你的身份”?，F(xiàn)在這又算什么？打一巴掌再給顆甜棗？他高途還不至于如此廉價。

　　“沈總，”他再次開口，聲音里帶上了屬于秘書的職業(yè)性疏離，“這不符合公司規(guī)定，也不合適。如果您沒有其他工作指示，我先……”

　　“高途！”沈文瑯打斷他，聲音陡然提高，帶著一種幾乎要破籠而出的情緒，“就這一次。聽話。”

　　“聽話”兩個字像帶著電流，瞬間竄過高途的脊背，讓他渾身一僵。沈文瑯從未用這種……近乎哄勸又帶著強(qiáng)勢占有的語氣跟他說過話。這太反常了，反常得讓他心慌。

　　他猛地掛斷了電話。

　　動作快得幾乎像是本能反應(yīng)。他盯著瞬間暗下去的屏幕，呼吸有些急促。他居然掛了沈文瑯的電話？這在過去三年里是絕無可能發(fā)生的事情。可那一刻，他只覺得如果再多聽一秒，自己好不容易重建起來的心理防線就會徹底崩塌。

　　他將手機(jī)扔在沙發(fā)上，仿佛那是什么燙手山芋，轉(zhuǎn)身走進(jìn)浴室，用冷水用力撲臉，試圖澆滅心頭那股混亂的熱意。

　　另一邊，沈文瑯聽著電話里傳來的忙音，不敢置信地愣了片刻。高途掛他電話？那個永遠(yuǎn)恭謹(jǐn)、永遠(yuǎn)得體的高秘書，竟然掛了他的電話？

　　一股說不清是惱怒還是其他什么的情緒涌上心頭，他下意識就想重?fù)苓^去，但手指懸在屏幕上方，最終還是緩緩放下。他煩躁地扒了扒頭發(fā)，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話可能……又搞砸了。

　　他原本想說的不是那樣。他想緩和關(guān)系，想打破僵局，卻好像又一次用了最錯誤的方式。高途那聲緊繃的“沈總”和最后果斷掛斷的電話，像一盆冷水，讓他稍微冷靜了下來。

　　他拿起車鑰匙，徑直走向車庫。他不知道高途住在哪里，但他有辦法知道。

　　次日清晨，高途公寓樓下

　　高途一夜淺眠，很早就醒了。他仔細(xì)地打好領(lǐng)帶，穿上熨燙平整的西服外套，將金絲眼鏡擦拭得一塵不染。鏡子里的人，表情平靜，眼神克制，又是那個無懈可擊的高秘書。

　　他需要這副鎧甲，去面對今天，以及以后的所有日子。

　　然而，當(dāng)他提著公文包走出公寓樓大門時，腳步卻瞬間定在了原地。

　　晨曦微光中，那輛熟悉的黑色賓利靜靜地停在路邊。車窗降下一半，露出沈文瑯棱角分明的側(cè)臉。他似乎等了一會兒，指尖夾著一支煙，卻沒有點燃，只是無意識地捻動著。

　　沈文瑯也看到了他。

　　四目相對的瞬間，空氣仿佛凝固了。沈文瑯推開車門，長腿一邁，站定在車邊。他今天沒有穿往常那樣一絲不茍的三件套西裝，而是換了一件質(zhì)地柔軟的深灰色羊絨衫，外面套著黑色大衣，少了幾分商場的凌厲，多了幾分……難以言喻的壓迫感，一種更貼近他Alpha本質(zhì)的、無聲的侵略性。

　　高途的心臟猛地一縮，下意識地握緊了公文包的提手。他沒想到沈文瑯真的會來，而且是以這樣一種……近乎守株待兔的方式。

　　沈文瑯的目光沉沉地落在他身上，像是要將他從頭到腳審視一遍，確認(rèn)他這一周是否安好。那目光太過直接，太過專注，讓高途幾乎想要后退。

　　“沈總?！备咄敬瓜卵劢?，避開他的視線，快步走上前，試圖用最公事化的態(tài)度應(yīng)對，“您怎么真的來了？這太耽誤您時間了，我可以自己……”

　　“上車?！鄙蛭默槾驍嗨?，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他伸手，不是去接公文包，而是直接握住了高途空著的那只手的手腕。

　　力道不重，卻足以讓高途渾身僵住。

　　和上次在辦公室里帶著怒意的抓握不同，這一次，沈文瑯的掌心滾燙，指尖甚至帶著一絲幾不可察的輕顫。那溫度透過薄薄的襯衫面料，灼燒著高途的皮膚，也燙傷了他努力維持的平靜。

　　高途試圖掙脫，但沈文瑯握得更緊了些。他抬起眼，對上沈文瑯的視線。Alpha的眸色深沉，里面翻涌著高途看不懂的復(fù)雜情緒，有堅持，有疲憊，甚至……有一絲小心翼翼的試探？

　　“高途，”沈文瑯的聲音低啞，“我們談?wù)?。?/p>

　　不是命令，更像是一種請求。這徹底打亂了高途的節(jié)奏。他設(shè)想過沈文瑯的怒火，設(shè)想過他的冷漠，甚至設(shè)想過他若無其事地翻篇，唯獨沒有設(shè)想過眼前這種情形。

　　“……在車上談吧，沈總，這里不方便?！备咄咀罱K妥協(xié)了，他無法在公寓樓下，在可能被鄰居看到的場合，與沈文瑯進(jìn)行這樣的拉扯。

　　沈文瑯這才松開了手，為他拉開了副駕駛的車門。

　　高途沉默地坐了進(jìn)去，車內(nèi)彌漫著淡淡的苦艾酒氣息，混合著沈文瑯常用的那款木質(zhì)香調(diào)的古龍水味道。這是屬于沈文瑯的絕對領(lǐng)域，高途感覺自己像是踏入陷阱的獵物，每一寸空氣都充滿了讓他神經(jīng)緊繃的因素。

　　沈文瑯繞回駕駛座，發(fā)動了車子。車子平穩(wěn)地駛?cè)肭宄康能嚵?，車廂?nèi)卻陷入一種令人窒息的寂靜。

　　高途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身體坐得筆直，是標(biāo)準(zhǔn)的秘書姿態(tài)。

　　沈文瑯用余光看著他緊繃的側(cè)臉和緊抿的唇線，胸口那股悶痛感再次襲來。他清了清嗓子，試圖打破僵局：

　　“假期……過得怎么樣？”

　　“很好，謝謝沈總關(guān)心?！备咄镜幕卮鹧杆俣鴺?biāo)準(zhǔn)，不帶任何個人色彩。

　　沈文瑯握緊了方向盤。又是這樣！這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客氣比直接的頂撞更讓他難受。

　　“我昨天……”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詞句，“我的話可能不太妥當(dāng)?！?/p>

　　高途微微偏過頭，有些詫異地看了沈文瑯一眼。沈文瑯在……解釋？或者說，在試圖道歉？這簡直比太陽從西邊出來還讓人難以置信。

　　“沈總言重了?！备咄敬瓜卵?，“您不需要向我解釋什么?！?/p>

　　“我需要！”沈文瑯的聲音陡然提高，帶著壓抑不住的煩躁，“高途，看著我！”

　　高途身體一顫，下意識地轉(zhuǎn)頭看向他。

　　沈文瑯趁著紅燈，轉(zhuǎn)過頭，目光緊緊鎖住他：“告訴我，你到底在氣什么？是因為那天我弄疼你了？還是因為……我說了那句話？”

　　他的目光太具有穿透力，仿佛要直接看進(jìn)高途的心里去。

　　高途放在膝蓋上的手無聲地攥緊。氣什么？他氣的是自己可笑的妄想，氣的是對方漫不經(jīng)心的撩撥和殘忍的清醒，氣的是那句將他所有隱晦心思都打回原形的“記住你的身份”。

　　但這些，他怎么能說出口？

　　他深吸一口氣，強(qiáng)迫自己迎上沈文瑯的目光，鏡片后的眼神努力維持著平靜：“沈總，您多慮了。我沒有生氣。我只是……重新明確了我的職責(zé)和本分?！?/p>

　　“職責(zé)？本分？”沈文瑯咀嚼著這兩個詞，眼神一點點沉下去，“所以，你現(xiàn)在是要跟我劃清界限？用你所謂的‘秘書的本分’？”

　　“這不是劃清界限，沈總。這本來就是我們應(yīng)該保持的距離?！备咄镜穆曇艉茌p，卻帶著一種決絕的力量。

　　沈文瑯盯著他，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卻沒有絲毫溫度，只有濃重的自嘲和慍怒：“好，很好。高途，你總是知道怎么用最‘正確’的方式，讓我……”

　　他的話沒有說完，綠燈亮了，后面的車子不耐煩地按了下喇叭。

　　沈文瑯猛地踩下油門，車子驟然加速，強(qiáng)大的推背感將高途牢牢按在座椅上。車廂內(nèi)的氣氛降到了冰點，苦艾酒的信息素不受控制地彌漫開來，帶著Alpha強(qiáng)烈的情緒波動，壓迫得高途幾乎喘不過氣。

　　他靠在椅背上，偏頭看向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只覺得疲憊不堪。

　　這場對話，從一開始就注定了無解。

　　而他不知道的是，沈文瑯握著方向盤的手，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Alpha此刻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在不斷盤旋——他絕不能接受高途用這種該死的“本分”，將他們之間那些真實存在過的、特殊的東西，徹底抹殺。

　　車子駛?cè)際S地下停車場，停穩(wěn)在專屬車位上。

　　高途立刻去解安全帶，想要盡快逃離這個令人窒息的空間。

　　然而，就在他推開車門的瞬間，沈文瑯低沉而清晰的聲音在他身后響起，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意味：

　　“如果我說，我不想只把你當(dāng)秘書呢？”

　　車門被推開一道縫隙，地下停車場冰冷混濁的空氣涌入。高途的動作僵住了，手指還停留在車門把手上，指節(jié)泛白。

　　沈文瑯的話像一顆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心底激起驚濤駭浪。他幾乎以為自己出現(xiàn)了幻聽。

　　不想只把你當(dāng)秘書？

　　這句話背后可能蘊(yùn)含的意義，像一道強(qiáng)光，刺得他睜不開眼，也讓他心底那片好不容易冰封的湖面，驟然裂開無數(shù)細(xì)縫。

　　但他沒有回頭。他不能回頭。

　　一周前辦公室里那錐心的刺痛還記憶猶新，那句“記住你的身份”言猶在耳?，F(xiàn)在這又算什么？Alpha心血來潮的戲弄？還是因為他的疏遠(yuǎn)和反抗，激起了沈文瑯莫名的征服欲？

　　高途閉上眼，深吸了一口帶著汽油和灰塵味道的空氣，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他的聲音因為極力克制而顯得有些沙啞，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沈總，這種玩笑并不好笑?！?/p>

　　“我不是在開玩笑！”沈文瑯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被誤解的急躁和慍怒。他猛地探身，越過中控臺，一把抓住了高途的手臂，力道之大，幾乎要將人從車門邊拽回來。

　　高途被他扯得身子一歪，不得不回過頭。近距離地對上沈文瑯的眼睛，那里面翻滾著前所未有的激烈情緒，有焦躁，有不確定，還有一種近乎破罐破摔的坦誠。

　　“看著我，高途！”沈文瑯盯著他，呼吸有些粗重，苦艾酒的信息素因為情緒的劇烈波動而變得極具侵略性，濃烈地包裹住高途，“你覺得我像個會拿這種事開玩笑的人嗎？”

　　高途被他信息素壓迫得臉色微微發(fā)白，但他沒有避開視線，反而迎了上去，鏡片后的眼神帶著一種被逼到絕境的銳利和嘲弄：“那沈總是什么意思？是覺得我這個Beta秘書最近不夠順從，所以想換一種方式……馴服？”

　　“馴服”兩個字，像帶著倒刺的鞭子，狠狠抽在沈文瑯的心上。他瞳孔驟縮，抓著高途手臂的手指無意識地收緊，聲音里帶著難以置信的痛楚：“你就是這么想我的？”

　　“那我該怎么想您？”高途的聲音終于帶上了一絲壓抑不住的哽咽，盡管他立刻咬住下唇將其逼了回去，“沈總，您一邊宣告對Omega信息素的厭惡，一邊默許墨傾歌小姐的存在；一邊提醒我記住秘書的身份，一邊又對我說這種曖昧不明的話！您到底想怎么樣？是不是因為我是個Beta，沒有信息素的味道，不會像Omega那樣輕易被影響，所以就可以被您這樣……隨意對待？”

　　這是他第一次在沈文瑯面前如此直白地宣泄情緒，將那些積壓在心底的委屈、不甘和困惑盡數(shù)傾吐出來。他用力想要掙脫沈文瑯的手，眼眶不受控制地泛紅。

　　沈文瑯被他這一連串的質(zhì)問釘在了原地，尤其是高途提到“Beta”時那自嘲而受傷的語氣，像一把鈍刀，在他心口反復(fù)切割。他直到此刻才清晰地意識到，自己過去的言行，在高途眼里，是多么的矛盾和殘忍。

　　他看著高途泛紅的眼尾，看著他強(qiáng)撐著不肯落淚的倔強(qiáng)，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疼得他幾乎無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