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療室里,獄醫(yī)在處理熙旺手臂上深可見骨的傷口。
墨傾歌站在一旁,看著他因疼痛而滲出冷汗卻依舊平靜的側臉。
墨傾歌為什么?
墨傾歌你本可以置身事外。
熙旺看著自己被包扎好的手臂,語氣沒有任何波瀾:
熙旺這里需要你維持秩序。
熙旺你倒了,所有人,包括我的弟弟們,都會陷入更糟的地獄。
墨傾歌聽到這話卻笑了,不是平時那種冰冷或戲謔的笑。
而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玩具的笑。
墨傾歌很好。
傷愈后,熙旺獲得了更大的活動權限,有時甚至會被叫到墨傾歌的辦公室。
協(xié)助分析外部勢力的滲透企圖,或是評估新收容犯人的危險等級。
他們的話依然不多,大多時候是墨傾歌下達指令,熙旺給出簡潔精準的分析。
但在少數(shù)近距離的接觸中,熙旺看到更多——
看到她處理永無止境報告時,眉宇間一閃而過的疲憊。
看到她面對外界施壓文件時眼底的嘲諷冷酷。
也看到她偶爾望著窗外風暴時,絕對孤獨的側影。
他依舊畫畫。
素描本上,開始頻繁出現(xiàn)她的身影。
辦公桌后扶額的,站在監(jiān)控屏幕前負手而立的。
甚至有一次,是她靠在沙發(fā)上小憩時,難得放松的輪廓。
每一筆,都冷靜克制。
某天,分析完一份關于某個跨國犯罪集團,可能試圖營救其首腦的情報后,墨傾歌沒有讓他立刻離開。
她走到窗邊,看著外面永恒的風暴。
突然開口,聲音很輕,卻像一把鋒利的匕首,精準刺穿熙旺多年來為自己構筑的堡壘。
墨傾歌熙旺,你為傅隆生賣命,是償還養(yǎng)育之恩。
墨傾歌你為你弟弟們活,是恪守長兄之責。
她她轉過身,目光銳利如刀,直直看向他,
墨傾歌你呢?
墨傾歌剝開這些,熙旺自己呢?
墨傾歌哪怕一次,你想做什么?
熙旺猛地抬頭,呼吸有瞬間的凝滯。
他想做什么?
這個問題太過陌生,陌生到讓他心臟一陣緊縮。
他的人生從記事起,就是一列被設定好軌道的列車,方向明確,從未偏離。
墨傾歌走近幾步,幾乎能感受到他身體的僵硬,
墨傾歌告訴我,只是作為熙旺,你想做什么?
熙旺的嘴唇動了動,喉結滾動。
他想說什么?
想離開這里?
想弟弟們都平安?
想和干爹和弟弟們,永遠在一起?
這些答案似乎都繞不開他背負的枷鎖。
他沉默了,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近乎茫然無措的神情。
墨傾歌沒有逼問,只是抬手,指尖輕輕拂過他素描本上最新的一頁——
那是她小憩時的畫像。
墨傾歌畫得不錯。
墨傾歌下次,試試只畫你想畫的東西,而不是你覺得自己該畫的東西。
她收回手,轉身坐回辦公桌后。
墨傾歌回去吧。
熙旺沉默地行禮,轉身離開。
在關上辦公室門的剎那,他回頭看了一眼。
墨傾歌已經重新埋首于文件之中,側臉在燈光下顯得既冰冷,又莫名真實。
回到囚室,他拿起炭筆,對著空白的畫紙,卻久久無法落下。
為自己而活?
他想做什么?
他不知道。
但那個問題,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在他沉寂了二十多年的心湖里,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無法平息漣漪。
他看著自己剛剛愈合、還帶著隱痛的手臂,那里曾為她擋下一擊。
那一刻,除了理性的權衡,是否……
更多是,屬于熙旺自己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