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枳意生日前的那個周末，她又做了噩夢。

許池聽接到電話時，窗外正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石枳意的聲音在電話那頭抖得厲害，帶著剛哭過的沙?。骸奥犅?，我不敢一個人待著……”

“我馬上過去?！痹S池聽抓起外套就往外跑，連傘都忘了帶。

雨絲打在臉上，涼絲絲的。她踩著積水往石枳意家跑，腦子里全是上次在宿舍看到的情景——她蜷縮在被子里發(fā)抖，眼淚把枕頭浸濕了一大片。

石枳意的媽媽開的門，眼眶紅紅的：“聽聽，麻煩你了，這孩子……”

“阿姨別這么說?！痹S池聽換了鞋往臥室走，推開門就看到石枳意坐在床邊，抱著膝蓋，眼睛腫得像核桃。

“我又夢到他了?！笔滓饪吹剿?，眼淚又掉了下來，“他說不會放過我，說我告老師是叛徒……”

“都是假的，夢是反的?！痹S池聽走過去，坐在她身邊，把她的頭輕輕按在自己肩上，“他已經被停課了，再也不能欺負你了。”

“可我還是怕……”石枳意的聲音悶悶的，帶著濃濃的鼻音。

“我知道?！痹S池聽拍著她的背，像哄小孩一樣輕輕晃著，“害怕也沒關系，我陪著你呢。你想做什么？我們一起看電視？還是玩拼圖？”

石枳意沒說話，只是往她懷里縮了縮，像只尋求庇護的小貓。

許池聽就這么抱著她，安安靜靜地坐著。雨敲在窗臺上，發(fā)出沙沙的聲響，臥室里只有墻上時鐘滴答滴答的轉動聲。

過了很久，石枳意的呼吸漸漸平穩(wěn)了。她抬起頭，眼睛紅紅的，卻沒再掉眼淚：“我想畫畫。”

“好啊?！痹S池聽扶她起來，“畫什么？”

“畫向日葵。”石枳意走到書桌前，鋪開畫紙，拿起畫筆，“老師說，向日葵永遠朝著太陽，不會害怕黑暗。”

她的手抖得厲害，第一筆就畫歪了。許池聽沒說話，只是拿起另一支畫筆，在她旁邊畫了個小小的太陽，光芒畫得圓圓的，像顆被拉長的糖果。

“你看，太陽在這兒呢。”

石枳意看著那個太陽，忽然笑了。她深吸一口氣，重新拿起畫筆，這一次，線條穩(wěn)了很多。

兩個女孩趴在書桌上，一個畫向日葵，一個在旁邊添星星、畫云朵。雨聲漸漸停了，陽光從云縫里鉆出來，透過窗戶照在畫紙上，把黃色的花瓣染得金燦燦的。

“你看，這樣就不害怕了?！痹S池聽指著畫紙上的向日葵，“它們都朝著光呢?！?/p>

石枳意點點頭，指尖輕輕碰了碰畫中的太陽，小聲說：“謝謝你，聽聽。”

“謝什么，我們是朋友啊?！痹S池聽把畫紙鋪平，對著陽光看，“真好看，比梵高畫的還好看?！?/p>

石枳意被她逗得笑出了聲，那笑聲像風鈴一樣，清脆又響亮，把最后一點陰霾都吹散了。

那天晚上，許池聽沒回家，就在石枳意家睡的。她們擠在一張小床上，像小時候那樣，偷偷說悄悄話。石枳意講她小時候被狗咬過，所以一直怕毛茸茸的動物；許池聽就講自己小時候把媽媽的口紅涂在墻上，被追著打了三條街。

“以后要是再做噩夢，就給我打電話。”許池聽打了個哈欠，“不管多晚，我都過來?！?/p>

“嗯?！笔滓馔磉吙苛丝?，“聽聽，你就像個小太陽。”

許池聽的臉紅了，在黑暗中咧開嘴笑：“那你就是向日葵，要跟著我走哦?！?/p>

“好?！?/p>

窗外的月亮升起來了，把銀輝灑在被子上。許池聽聽著身邊均勻的呼吸聲，心里暖暖的。她知道，有些傷口不會一下子愈合，但只要有光照著，有朋友陪著，那些結痂的地方，總會慢慢長出新的皮肉，變得堅韌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