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少虞“江兄!江明!”
蕭少虞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驚慌,他幾乎是撲到榻前,看著江浸月蒼白如紙的臉和緊閉的雙眼,手指顫抖著不敢觸碰,
蕭少虞“軍醫(yī)呢?!他怎么還沒醒?!”
沈知奕“安靜?!?/p>
沈知奕的聲音冷冽如冰,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他側(cè)身擋在榻前,隔絕了蕭少虞過于激動的視線,
沈知奕“軍醫(yī)已來看過,傷勢雖重,但暫無性命之憂。他需要靜養(yǎng),不得喧嘩?!?/p>
蕭少虞“可是……”
蕭少虞急得眼圈發(fā)紅,還想說什么,卻被沈知奕冰冷的眼神逼退。他焦躁地搓著手,在榻前來回踱了兩步,最終還是咬著牙壓低聲音,
蕭少虞“都督,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渠原城………”
沈知奕“此事容后再說?!?/p>
沈知奕打斷他,目光掃過一旁同樣面露關(guān)切的趙鐵柱和幾位聞訊趕來的精兵營弟兄,
沈知奕“你們都先出去。武均,帶他們?nèi)ネ鈳さ群?,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入。”
武均“是!”
武均立刻領(lǐng)命,雖然眼中也充滿擔憂,但還是堅決地執(zhí)行命令,示意蕭少虞等人隨他出去。
蕭少虞萬分不情愿,目光緊緊黏在榻上的人影上,幾乎是一步三回頭地被武半請半推地帶出了偏房。帳簾落下,隔絕了外面的喧囂和擔憂的目光。
偏房內(nèi)再次恢復寂靜。跳躍的燭光下,沈知奕獨自立于榻前,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沉重的陰影。他凝視著江浸月毫無血色的臉,那雙總是閃爍著或狡黠或倔強光芒的眼睛此刻緊閉著,長而密的睫毛在眼瞼下投出淡淡的陰影,脆弱的仿佛一碰即碎。
他想起山洞中指尖那異常柔軟纖細的觸感,想起她背上猙獰的傷口和蒼白的肌膚形成的強烈對比,想起她昏迷中無意識發(fā)出的痛苦呻吟……一種極其陌生而復雜的情緒在他冷硬的心湖中攪動,是惱怒,是疑惑,更有一絲連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焦灼。
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騰的思緒。走到水盆邊,擰干一條干凈的布巾,回到榻邊。他動作略顯僵硬,卻異常輕柔地擦拭她額頭上不斷滲出的冷汗。指尖偶爾掠過她光滑的額角、細膩的太陽穴,那溫軟的觸感讓他如同被燙到般,動作幾不可察地頓了頓。
沈知奕(她竟真是女子……江明你混入軍營,究竟所欲為何?那身不俗的武藝……)
就在這時,榻上的江浸月眉頭緊緊蹙起,似乎在忍受極大的痛苦,干裂蒼白的嘴唇微微翕動,發(fā)出極輕的、模糊不清的囈語。
江浸“爹……別去……有詐……李豐……叛徒……”
斷斷續(xù)續(xù)的詞語,卻像驚雷一樣炸響在沈知奕耳邊!他猛地俯身靠近,試圖聽得更真切些。
江浸月“冷……好冷……”
她的聲音帶著哭腔,身體開始微微發(fā)抖,仿佛陷入了極寒的夢魘。
沈知奕臉色驟變,立刻探手去摸她的額頭——觸手一片滾燙!她發(fā)燒了!傷口感染的征兆!
沈知奕“軍醫(yī)!”
沈知奕猛地轉(zhuǎn)頭,朝著帳外沉聲喝道,聲音里帶著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急切。
早已候在外面的軍醫(yī)立刻提著藥箱匆匆進來。
軍醫(yī)“都督?”
沈知奕“她發(fā)熱了,傷口恐有感染之虞?!?/p>
沈知奕的聲音恢復了冷靜,但語氣急促,
沈知奕“用最好的藥,務(wù)必保住她的性命。”
軍醫(yī)“是!”
軍醫(yī)不敢怠慢,連忙上前仔細檢查。
沈知奕退開幾步,站在陰影里,看著軍醫(yī)忙碌,目光卻始終沒有離開榻上那個脆弱的身影。她方才的囈語在他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沈知奕(她是為了查探江為年將軍戰(zhàn)死的真相才鋌而走險潛入軍營的嗎?)
一切的疑點似乎都有了指向。這個女子,究竟背負著什么?
軍醫(yī)重新清洗傷口、上藥、包扎,又開了退熱的方子讓人速去煎藥。整個過程,沈知奕一直沉默地站在一旁,氣壓低得讓軍醫(yī)大氣都不敢出。
待軍醫(yī)處理完畢,躬身退下后,沈知奕才再次走到榻邊。湯藥很快被送來,他接過藥碗,揮退了旁人。
他嘗試著將藥勺遞到她唇邊,但她牙關(guān)緊閉,湯藥根本無法喂入,順著嘴角流下,染臟了剛換好的衣襟。
沈知奕眉頭緊鎖,遲疑了片刻。最終,他俯下身,手臂小心地穿過她的頸后,將她的頭微微托起,靠在自己臂彎里。另一只手拿起藥碗,自己先含了一口,然后極其輕柔地覆上她那干裂滾燙的唇瓣,用舌尖撬開牙關(guān),將溫熱的藥汁一點點渡了過去。
這個動作極其親密,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禁忌感。她的嘴唇柔軟而灼熱,帶著草藥苦澀的味道。沈知奕的耳根不受控制地再次泛紅,心跳如擂鼓,但他強迫自己忽略那異樣的感覺,專注于喂藥。
一口,兩口……他極有耐心地重復著這個動作,直到一碗藥盡數(shù)喂下。他用指腹輕輕擦去她唇角殘留的藥漬,動作輕柔得不可思議。
或許是湯藥起了作用,或許是感覺到了溫暖和滋潤,江浸月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一些,身體也不再那么劇烈地發(fā)抖,呼吸似乎平穩(wěn)了些許,再次沉沉睡去,只是偶爾還會無意識地呢喃一聲“冷”。
沈知奕輕輕將她的頭放回枕上,細心地掖好被角。他就這樣站在榻邊,沉默地凝視了她許久許久,深邃的眼眸中翻涌著復雜難辨的情緒——震驚、疑慮、探究,以及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明了的心疼與悸動。
夜?jié)u深,燭淚緩緩滴落。
沈知奕終于動了動有些僵硬的身體。他吹熄了大部分蠟燭,只留下一盞昏暗的油燈,然后搬來一張椅子,放在離床榻不遠不近的距離,沉默地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