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漫漫是在一陣劇烈頭痛中醒來的。
意識回籠的瞬間,她首先感受到的是身下觸感非同尋常的柔軟,鼻尖縈繞著一股陳舊卻昂貴的木質(zhì)香氣,混合著淡淡的、從未聞過的花香。
不對。
她猛地睜開眼。
映入眼簾的不是她熟悉的貼滿海報的白色天花板,而是一片雕刻著繁復(fù)華麗薔薇花紋的深色木質(zhì)穹頂,中央垂下一盞昏黃的水晶吊燈,光線柔和,將房間內(nèi)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層朦朧的復(fù)古濾鏡。
“!??!”
顧漫漫瞬間彈坐起來,心臟狂跳得像要從喉嚨里蹦出來。她驚慌地環(huán)顧四周。
這是一間極其寬敞的臥室,布置得如同歐洲中世紀(jì)電影里的場景。厚重的暗紅色天鵝絨窗簾垂落,遮住了窗戶,只縫隙里透出些許微光。身下是一張巨大無比的四柱床,掛著深色的帳幔,絲綢被褥柔軟得不可思議。家具都是深色木材,造型古樸典雅,梳妝臺上放著銀質(zhì)的梳洗用具,墻壁上掛著看不懂內(nèi)容的油畫。
冷……好冷……
她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房間雖然華麗,卻透著一股難以驅(qū)散的陰冷,寒氣仿佛能滲進(jìn)骨頭縫里。
這不是她的家!她在哪兒?!綁架?惡作劇?做夢?
她狠狠掐了自己手臂一下——“嘶!”疼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不是夢。
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淹沒了她。她裹緊單薄的睡衣(幸好還是自己那套小兔子圖案的睡衣,否則她真的要崩潰了),光著腳跳下床,冰涼的地板刺激得她腳趾蜷縮。她沖到門邊,顫抖著手握住黃銅門把手,用力一擰——門開了。
門外是一條同樣昏暗悠長的走廊,兩側(cè)墻壁上點著壁燈,火光跳躍,映照出更多詭異的油畫和盔甲裝飾。走廊寂靜無聲,只有她的心跳聲在耳邊咚咚作響。
她該去哪里?誰會在這里?
就在她彷徨無措,幾乎要哭出來的時候,走廊盡頭,一個高大修長的身影緩緩從陰影中踱步而出。
顧漫漫的呼吸一窒。
那是一個穿著考究暗色禮服、戴著優(yōu)雅禮帽的男人,臉上……戴著一張白色的、只有簡單微笑弧度的陶瓷面具,手上戴著尖銳的金屬利爪,在昏暗中閃爍著冰冷的寒光。他周身散發(fā)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壓迫感,步伐從容不迫,像是暗夜的貴族,又像是……索命的幽靈。
杰克!第五人格里的開膛手杰克!那個霧區(qū)紳士!
作為一個資深第五玩家,顧漫漫絕不會認(rèn)錯!可是……游戲角色怎么會出現(xiàn)在現(xiàn)實?!還是說……她出現(xiàn)在了游戲里?!
極度的恐懼讓她大腦一片空白,轉(zhuǎn)身就想跑,卻因為腿軟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哦呀?”一個溫和低沉,帶著一絲奇妙磁性的聲音響起,成功地止住了她逃跑的動作,“一位從未見過的……迷路的小姐?”
他的聲音出乎意料的悅耳,甚至稱得上彬彬有禮,完全不像游戲里那令人膽寒的存在。
顧漫漫僵硬地轉(zhuǎn)過身,看到杰克不知何時已經(jīng)悄無聲息地來到了她面前不遠(yuǎn)處,微微傾身,面具后的目光似乎正落在她身上。那對寒光閃閃的利爪被他優(yōu)雅地背在身后,似乎是為了避免嚇到她。
“你……你……杰克?”顧漫漫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正是在下。”杰克似乎輕笑了一聲,語氣帶著些許驚訝和玩味,“沒想到這位可愛的小姐竟然認(rèn)識我。那么,能否告知,您為何會出現(xiàn)在莊園的非游戲區(qū)域呢?這里通常不會有無關(guān)人士闖入?!?/p>
“我……我不知道……”顧漫漫眼圈發(fā)紅,巨大的委屈和害怕涌上心頭,“我一覺醒來就在那個房間里了……這里是哪里?歐利蒂絲莊園?”
杰克頓了頓,仔細(xì)地打量著她。眼前的女孩穿著古怪卻柔軟的睡衣,頭發(fā)睡得有些凌亂,小臉蒼白,一雙濕漉漉的眼睛里盛滿了驚懼和茫然,像一只誤入猛獸巢穴的幼獸,毫無威脅,甚至……惹人憐愛。他敏銳地感覺到,這個女孩身上沒有任何“參與者”的氣息,也感覺不到惡意。
“看來是一位意外的訪客?!苯芸说穆曇舴诺酶崃诵蚯拔⑽⒁徊?,注意到女孩害怕地縮了縮脖子,便體貼地停住了腳步,“不必害怕,小姐。如您所說,這里確實是歐利蒂絲莊園。雖然是個……進(jìn)行特殊游戲的地方,但對于非游戲人員,尤其是在非游戲時間,我們通常還是恪守紳士(淑女)風(fēng)度的?!彼Z氣里帶著一絲自嘲,但更多的是一種安撫。
“特……特殊游戲?”顧漫漫想起游戲里的追逐戰(zhàn),臉色更白了。
“呵,那不是您需要擔(dān)心的事情?!苯芸溯p笑,“看來您似乎遭遇了一些無法理解的狀況。介意和我一起去休息廳嗎?那里或許暖和些,而且……可能還有其他人在,總比您獨自待在這冰冷的走廊要好。”
他伸出那只沒有佩戴利爪的手,做了一個邀請的姿勢,動作優(yōu)雅至極。
顧漫漫看著他,內(nèi)心天人交戰(zhàn)。跟一個監(jiān)管者走?可是……獨自留在這里似乎更可怕。而且,眼前的杰克似乎……和游戲里那個紅光追人的恐怖形象不太一樣?至少目前看起來很講道理。
或許是看她猶豫,杰克又補充道:“以紳士的名義起誓,我會保證您的安全。而且,或許莊園主會知道您出現(xiàn)在此的原因?!?/p>
最終,對溫暖和信息的渴望戰(zhàn)勝了恐懼。顧漫漫小心翼翼地、極小幅度地點了點頭,聲音細(xì)若蚊蚋:“……謝謝?!?/p>
她不敢去碰他的手,只是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半步遠(yuǎn)的位置。
杰克似乎也不介意,自然地收回手,放緩了步伐遷就她,領(lǐng)著她向走廊另一端走去。他的背影高大,卻刻意收斂了所有危險的氣息。
走到一扇巨大的雙開門前,里面隱約傳來些許談話聲。杰克推開門的瞬間,溫暖的光線和更加嘈雜的人聲涌了出來,驅(qū)散了走廊的死寂和陰冷。
這是一個非常寬敞華麗的休息廳,壁爐里燃燒著熊熊火焰,柔軟的沙發(fā)和扶手椅散落各處。
而此刻,廳內(nèi)或站或坐的十幾道身影,在門被推開的瞬間,幾乎同時將目光投了過來。
有穿著兜帽一臉警惕的奈布·薩貝達(dá),有端著紅茶動作頓住的艾瑪·伍茲,有戴著眼罩但仍好奇望過來的伊萊·克拉克,有擦拭著小提琴的安東尼奧,有角落里獨自坐著的伊索·卡爾,還有幾個其他熟悉的求生者面孔……
他們的目光先是落在杰克身上,帶著習(xí)慣性的警惕,然后瞬間全部聚焦在了他身后那個穿著怪異、赤著雙腳、眼睛通紅、看起來可憐極了也陌生極了的女孩身上。
整個休息廳瞬間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寂靜。
所有聲音都消失了,只剩下壁爐里木柴燃燒的噼啪聲。
無數(shù)道目光,好奇的、探究的、警惕的、驚訝的,如同實質(zhì)般落在顧漫漫身上,讓她感覺自己像是被推上了聚光燈下的舞臺,無所遁形。她下意識地往杰克身后躲了躲,手指緊張地揪住了睡衣裙擺。
杰克似乎很滿意這效果,他側(cè)身,微微向廳內(nèi)眾人介紹道,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炫耀?
“各位,看來莊園迎來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嬌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