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的龍涎香比往日更濃,卻壓不住趙侍郎身上的慌亂。他穿著件緋色的從三品侍郎官袍,領口沾著趕路的汗?jié)n,鬢角的頭發(fā)都汗?jié)窳?,跪在金磚地上時,膝蓋發(fā)顫,連聲音都帶著哭腔:“陛下!臣、臣有罪!但那漕運的利益,臣愿悉數(shù)上交,只求陛下饒臣一命!”
祁連硯端坐在龍椅上,玄色龍袍上的金線在燭火下泛著冷光。他指尖輕輕敲擊扶手,眼神深邃得像藏著漩渦,看著趙侍郎這副貪生怕死的模樣,嘴角勾起抹若有似無的笑:“趙卿,你勾結水鬼幫,貪墨漕運款項,還殺了張主事,樁樁件件,皆是死罪?!?/p>
“臣知罪!”趙侍郎磕得額頭通紅,“但臣手里握著漕運的‘通海商路’,只要陛下饒臣,臣愿把商路獻給朝廷,每年至少能多十萬兩銀子!臣還能找個替罪羊,就說是水鬼幫脅迫臣,臣也是受害者!”
祁連硯沉默片刻,指尖的敲擊聲停了。他當然知道趙侍郎的心思,也清楚這“通海商路”的價值——國庫雖不缺這點錢,但多一條商路,就多一分掌控力。更何況,“水至清則無魚”,朝堂上的事,哪能真的一查到底?
“朕可以饒你這一次?!逼钸B硯的聲音平靜無波,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替罪羊你自己找,做得干凈點,別讓人看出破綻。但記住,你欠朕一條命,往后,你的命,就是朕的?!?/p>
趙侍郎喜出望外,連連磕頭:“謝陛下!謝陛下!臣定當為陛下肝腦涂地!”
看著他狼狽退下的背影,祁連硯的眼神冷了下來——趙坤這顆棋子,還有用,等商路到手,再收拾他也不遲。他拿起桌上的奏折,隨手翻了翻,正是王尚書遞上來的“漕運案破獲,請求封賞梅良玉、李修”的折子,嘴角撇了撇,提筆批了行字:“案情未明,暫緩封賞,著梅良玉、李修閉門思過,不得再插手此案?!?/p>
而此時的刑部衙署,正一片喜氣洋洋。梅良玉穿著月白色襦裙,手里拿著吳老栓的供詞,笑得見牙不見眼:“趙侍郎!沒想到幕后黑手是他!這下咱們立大功了,肯定能升官!”
李修正整理著卷宗,寶藍色的主事袍穿得一絲不茍,聞言也忍不住笑:“升了官,我就能給娘寄更多銀子,讓弟弟妹妹去私塾讀書了。”
王尚書拿著皇帝的旨意走進來,石青色的官袍下擺掃過門檻,臉色卻格外凝重。看到他這副樣子,梅良玉和李修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
“大人,怎么了?是不是陛下要賞我們了?”梅良玉湊過去,還以為有好消息。
王尚書嘆了口氣,把旨意遞過去:“你們自己看吧?!?/p>
梅良玉接過旨意,越看臉越白,最后忍不住把旨意拍在桌上:“什么叫‘案情未明’?什么叫‘閉門思過’?我們都抓到吳老栓了,供詞都有了,怎么就案情未明了?” 她氣得直跺腳,月白色的襦裙都跟著晃,“這皇帝也太不講理了!變臉比翻書還快!”
李修拿起旨意,手指攥得發(fā)白,嘴唇抿成一條直線,卻沒說話——他比梅良玉更懂朝堂的規(guī)矩,這背后,定是趙侍郎搞了鬼,皇帝也權衡了利益。
“行了,別氣了?!蓖跎袝牧伺拿妨加竦募绨?,語氣帶著無奈,“朝堂的水比漕運的還深,陛下有陛下的考量。你們還年輕,以后有的是機會。”
梅良玉癟著嘴,心里委屈得很——她查案不是為了升官,是為了公道,可現(xiàn)在倒好,真兇沒抓,還讓她閉門思過,這叫什么事!
李修突然開口:“梅良玉,走,我請你吃飯。攬月樓,你不是一直想吃那里的紅燒肉嗎?”
梅良玉愣了一下:“你不是欠我一頓飯嗎?怎么現(xiàn)在請了?”
“現(xiàn)在請,順便給你順順氣?!崩钚弈闷鹜馓?,寶藍色的披風搭在肩上,“別跟個受氣包似的,讓人看了笑話?!?/p>
攬月樓依舊熱鬧,三樓的雅間能看到淮水的景色。李修點了一桌子菜,紅燒肉、糖醋魚、水晶蝦餃,全是梅良玉愛吃的。他給梅良玉夾了塊紅燒肉,自己卻沒動筷子,只是看著她。
“你怎么不吃?”梅良玉嘴里塞滿了肉,含糊不清地問。
“你吃吧,我不餓?!崩钚扌α诵Γ瑥膽牙锾统鲆话沿笆住笆资切F做的,刀柄纏著黑色的布條,邊緣有些磨損,顯然是常用的,“這個給你。以后再遇到危險,別總想著跑,也能自己防身。”
梅良玉接過匕首,沉甸甸的,刀柄上還帶著李修的體溫。她心里一暖,嘴里的紅燒肉都更甜了:“哥,你這是把你吃飯的家伙給我了?”
“什么吃飯的家伙,就是把破匕首?!崩钚迍e過臉,耳根有點紅,“你要是弄丟了,我饒不了你?!?/p>
“知道了,哥?!泵妨加癜沿笆讋e在腰間,心里的委屈散了不少,“我知道皇帝為什么這么做,不就是趙侍郎給了他好處嘛。我懂,可我就是不服氣——查案是為了還人公道,不是讓他們搞利益交換的!”
“我懂?!崩钚撄c頭,“但咱們現(xiàn)在沒辦法,只能忍著。等以后咱們有了本事,就能自己做主,不讓這種事再發(fā)生。”
兩人正說著,雅間門被推開,春喜跑進來,手里拿著個信封:“姑娘!王大人派人送來的,說陛下改主意了,要給你們升官!”
梅良玉和李修對視一眼,趕緊拆開信封——上面寫著:“梅良玉查案有功,升為六品司計女官;李修協(xié)查得力,升為從五品刑部員外郎。即刻上任?!?/p>
“升官了?”梅良玉愣了,隨即笑了,“這皇帝,還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剛才還讓我們閉門思過,現(xiàn)在又給我們升官,玩呢?”
李修也笑了,拿起筷子夾了塊魚:“不管怎么說,升了官,以后查案更方便了。”
后來他們才知道,王尚書為了這事,在太和殿跟皇帝硬剛了半個時辰。石青色的官袍被他攥得皺巴巴,語氣卻格外強硬:“陛下,梅良玉和李修憑本事破案,若連他們都得不到封賞,以后誰還敢為朝廷效力?” 皇帝被他煩得不行,又知道自己理虧,最后才松了口。
梅良玉摸著腰間的匕首,又夾了塊紅燒肉,心里吐槽:“這升官跟鬧著玩似的,不過也好,六品官的工資能多買兩斤紅燒肉!”
李修看著她沒心沒肺的樣子,忍不住笑了:“就知道吃。以后當了六品官,可得注意形象,別總跟個餓死鬼似的?!?/p>
“知道了,哥!”梅良玉嘴里塞滿了肉,含糊不清地答應,心里卻在想:【不管皇帝怎么權衡,不管朝堂多復雜,只要我還能查案,還能吃紅燒肉,有哥在身邊,就挺好?!?/p>
窗外的淮水波光粼粼,攬月樓的笑聲傳得很遠。雖然這案子沒抓到真兇,還讓他們受了委屈,但升官的喜悅和兄妹間的溫情,還是讓梅良玉覺得,這趟探案之旅,值了。
至于趙侍郎和那個替罪羊?
梅良玉咬了口水晶蝦餃,眼神亮了亮——等著吧,總有一天,她會把這公道,親手討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