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帶一！”

　　“不要?！?/p>

　　高二三班的教室里，豪邁的喊聲穿透門板，乍聽之下，活脫脫闖進了棋牌室。

　　楚昭掂量著手里的牌，瞥了眼旁邊一臉不情愿的顧取年，笑嘻嘻地說：

　　“顧總放心，班長一回來就放你走，就湊個數(shù)嘛……”

　　被強行摁在牌桌旁的顧取年懶洋洋應(yīng)了一聲，甩出一個炸彈，緊跟著一對二，嘴角噙著若有似無的冷笑：

　　“我是在替你們考慮，贏你們毫無挑戰(zhàn)性。”

　　話音未落，他余光精準(zhǔn)捕捉到江臨舟走進教室的身影。

　　顧取年瞬間彈起，一把將人拽到座位上，不由分說地把牌塞進班長手里。

　　“我?guī)湍沩斄诉@么久，要是輸了，”他拍拍江臨舟的肩，語氣帶著點看好戲的促狹，“班長，你這牌技可就真沒話說了?！?/p>

　　成功脫身的顧某人渾身松快，往旁邊椅子上一癱，心安理得地刷起了手機。

　　顧取年轉(zhuǎn)到尚晨四中才兩周。

　　起初，韓女士還擔(dān)心寶貝兒子難以融入新集體，殊不知她的兒子沒兩天就和這個“社牛”遍地的班級“打成一片”了。

　　——字面意義上的“打成一片”。

　　開學(xué)前一個月，班里的沈忱為搶球場跟外校的人起了沖突。

　　對方是來迦南一中參加夏令營的學(xué)生，架沒吵完就被老師一個電話叫走了。

　　臨走前，兩邊竟還撂下狠話，約了一架。

　　沈忱告訴顧取年時，他只當(dāng)是個無聊的玩笑。

　　結(jié)果第二天下午，他啃著蘋果路過學(xué)校后操場，就撞見一群人扭打在一起……

　　“唉！別打臉！”

　　“打架還要求這么多？”

　　沈忱的聲音在混戰(zhàn)中格外突出。

　　顧取年瞬間明白了，這還真不是玩笑。

　　他轉(zhuǎn)身欲走，卻被眼尖的沈忱瞄個正著。

　　眼看己方戰(zhàn)況慘烈，沈忱扯著嗓子大喊：“顧哥快來！幫……”

　　“幫”字還沒喊完，人又被拽回了戰(zhàn)團。

　　幫？不幫？

　　顧取年不慌不忙地啃完最后一口蘋果，這才慢悠悠踱過去。

　　走到近前，他掏出手機，對著混戰(zhàn)的人群“咔嚓”拍了一張，語氣輕松得如同在拍風(fēng)景照：

　　“都放心，像素沒問題，是個人都能拍清臉。來，笑一個？”

　　話音剛落，一只手掌沉沉地拍在他肩上，力道不輕：“朋友，這么做不太厚道吧？”

　　身后那人話音未落，顧取年已經(jīng)扣住他的手腕，腰腹發(fā)力，賞給對方一個干凈利落的過肩摔……

　　“這位朋友，”顧取年拍拍手，居高臨下地看著地上的人，“在我們一中，從后面拍人肩膀，是很危險的?！?/p>

　　他收起手機，剛想抽身離開，被摔的那位卻猛地伸手，死死抓住了他的腳踝。

　　顧取年反應(yīng)極快，踉蹌半步才穩(wěn)住身形沒當(dāng)場撲地。

　　局面瞬間升級，演變成了顧取年和謝時的單挑。

　　兩人拳腳生風(fēng)，招招到肉，動作又快又狠，旁邊十幾二十號人想上前拉架，但那凌厲的氣勢逼得無從下手。

　　“哥！停停停停！剛不還提倡和諧友好嗎？”

　　“哎，顧爺！收手?。⌒蜗?！注意形象！”

　　“對面的！你們倒是把你們那位拉開?。　?/p>

　　“你們怎么不去？”

　　…………

　　“這么多人看著，為什么沒人上去把他倆拉開？！”

　　一中的教導(dǎo)主任顧安看著眼前這群灰頭土臉、蔫頭耷腦的小伙子，滿腔怒火。

　　聽完事情原委，顧安一時語塞，最終大手一揮，讓這群精力過剩的少年頂著烈日去操場跑了十幾圈。

　　他自己則踱到樹蔭下，抱著胳膊當(dāng)起了監(jiān)工。

　　跑著跑著，謝時不顧隊形，偷偷蹭到顧取年旁邊，氣息微喘地調(diào)侃：“你們這兒解決問題，就喜歡罰跑圈？”

　　“或者，”顧取年斜睨他一眼，腳下驟然加速，“獎勵卷子一套？你喜歡的話，可以跟主任申請?！?/p>

　　話剛說完，顧取年人已竄到了隊伍最前面。

　　謝時望著那瞬間拉開距離的背影，咽了下口水，暗自感嘆：“……不愧是一中！”

　　兩人遙遙領(lǐng)先，率先跑完了圈數(shù)。

　　顧取年喘著粗氣走到場邊，扯著被汗水浸透的領(lǐng)口扇風(fēng)，最終還是坐到了地上。

　　看著迎面跑來的謝時，他拍了拍身旁的空地：“坐?！?/p>

　　謝時挨著他坐下，猛喘了兩口粗氣，干脆仰面躺倒。

　　頭頂常青樹的葉子濃密如蓋，仍有細碎的光線倔強地穿透葉隙，如同揉碎的星辰撒落地面，晃得人眼花。

　　“我們這也算是不打不相識吧？我叫謝嶼暃?！?/p>

　　謝時抬起一只手，虛虛擋著漏下的光點。

　　身旁傳來三個字，干脆利落：“顧取年。”

　　操場上的人漸漸散去。

　　顧取年混在人群里剛走幾步，就被顧安叫住。

　　“顧取年！你過來！”

　　顧安板著臉，語氣嚴(yán)厲：“怎么回事？??？不怕你爸知道了揍你？”

　　“嘶……”

　　顧取年轉(zhuǎn)過身，瞬間換上副無辜又可憐的表情，眼神里帶著懇求……

　　“我的好叔叔，你不說我不說，我爸哪能知道？您肯定站我這邊兒，對吧？”

　　他眨眨眼，帶著點少年人特有的狡黠。

　　顧安看著眼前這個從小看到大的侄子——披著優(yōu)等生的皮，翻墻、打架、遲到、曠課樣樣不落——

　　無奈地重重嘆了口氣：“你真的想好了打算轉(zhuǎn)學(xué)？”

　　“對啊，”顧取年語調(diào)輕快上揚，帶著點按捺不住的興奮，“此時不轉(zhuǎn)，更待何時？”

　　更不要說在一中，叔叔是年級主任，班主任還是自己爹……完完全全就沒有人身自由！

　　“而且尚晨也不差……”顧取年又輕飄飄地接了一句。

　　好歹是自己扒著地圖，挑挑揀揀了一個多星期后，離一中最遠，同時教資也相差不大的學(xué)校。

　　雖然聽說食堂的飯狗都不吃，但只要遠離這個監(jiān)控一樣的學(xué)校，顧取年就滿意的不得了。

　　至于伙食什么的，他自會翻墻解決……

　　顧安張了張嘴還想說什么，那身影卻已干脆地轉(zhuǎn)身，轉(zhuǎn)眼就混進了遠去的人群里，只留下一個迫不及待奔向新生活的背影。